卻沒想到。

這低笑一瞬間就將小灰從她對那哀嚎的陶醉中喚醒,或許她只是裝作陶醉,只是為了扮演一位大仇得報的復仇者而不得不這麼做,實際上的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說不定。

強迫自己扮演不想演的角色無疑全是痛苦,左吳的笑聲反倒成了小灰的解脫。她清清嗓子,臉上露出一抹明亮的狐疑:“你在笑什麼?”

左吳搖搖頭,手往前伸出,想要接住更多的殘骸:“我在笑我確確實實是個仁聯人,思考方式,甚至潛意識裡的目標,都和他們如出一轍。”

小灰歪頭。

左吳繼續:“仁聯人想要帶領這裡的所有人類離開銀河,走向宇宙,只是因為玩家來過這片星海所以做不到而已;而我則是一開始就想讓黛拉前往宇宙深處,甚至心裡已經預設了這個未來,只是在猶豫什麼時候讓黛拉去,如何讓黛拉去而已,就只是在猶豫這些。”

“仁聯人說是為了人類好,我也覺得自己是為了黛拉好。”

左吳的手抬了許久,可惜巨人身上崩裂下的殘骸大都往虛空飄散去了,極少有能正正好落在自己手上的。

他只能將手收回,遺憾又感嘆:

“可仁聯人最後得到的是如此結局,那我呢?如果我堅持我的想法,那黛拉她會不會……哈,我開始感覺剛才捏住的碎片,全部變成黛拉破裂的甲殼……”

話音未落。

“呸呸呸!我沒說你是仁聯人前,你不準說你是!”小灰好像聽不下去般,抬手將左吳的嘴捂住:“還有,還沒發生的壞事,你又說糾結它做什麼?”

“……以史為鑑。”左吳悶聲,想起了什麼,又看向那方形節點:“陶沃姆的長城節點本來就可以連通無數平行世界,並觀測這些世界的!我問你,你一直在為了仁聯好嗎!?”

“對,”方形節點輕輕回答:“仁聯和我們陶沃姆一樣,都是玩家與遊戲的受害者。陶沃姆已經滅亡了,我很欣慰能在幾百萬年後,看到有後輩執著的想要離開這片銀河,我感覺我們陶沃姆有了後繼者,我當然要幫他們。”

左吳點頭:“可這麼多世界線,就沒有仁聯成功的一個?”

“沒有,這不是什麼氣運或機率之類的小把戲就能解決的問題,玩家到來之後,文明的腳步就會被鎖死在銀河,這是這個宇宙的鐵律!”方形節點輕聲,好像在透著濃濃的關心:

“你在猶豫要不要讓你的女兒前往銀河之外?你……真是奢侈的猶豫。我的建議,請你不惜一切代價達成這個目的。”

“否則,若有一天,玩家碰巧來到了你的銀河,豈不是手裡本來擁有的希望就會這樣失去?”

左吳搖頭:“為什麼我們非要追求廣闊,邁向遠方?”

“因為廣闊和遠方就在那裡;退一萬步說,也沒人該願意成為玩家的玩物,對吧?”

確實。

如果黛拉成了玩家簡陋電腦裡的一段資料,自己絕對接受不了。

左吳下意識想點頭,可還是讓自己的脖頸生生剎住:“……方形節點,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為了你好。”

一股戰慄在左吳心中升起,他臉上浮現一抹猙獰:“你不是說你為了別人好時,卻總是會迎來如此悲哀的結局嗎?”

方形節點點頭:“根據我對無數世界線的觀測和整理,可以歸納出這個定律。”

小灰忽然回頭。

左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我的結局也會如此嗎?”

“是,你逃不出悲哀的;不如說在我眼前的你,已經是無數平行世界的你中走的比較遠的一位了。為了你好,關於其他的你的遭遇,你想聽聽嗎?”

方形節點如此篤定,彷彿鐵面無私的法官向罪大惡極的囚犯做出了無可置疑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