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老闆娘,你這就是對我有所誤解啦,”

列維娜有些不滿:“我立志成為最好的廚娘,而對最好的廚娘來說,厲行節約是基礎中的基礎!”

“以及,以後咱們還有機會再品嚐到這樣的彷生造物嗎?不會有了,除非咱們想再來仁聯這鬼地方一次,所以,節約也得貫徹到極致!”

“所以老闆娘,你不知道里面的電線和機油,我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它們給完全融進湯裡!酸鹼中和,化學反應……放心,我保證它的味道一定是頂級,唯一的問題是對咱們碳基生物來說,重金屬含量可能有那麼一絲絲的超標。”

對碳基生物來說是重金屬超標。

但對小灰來說可能就是那麼剛剛好,列維娜說了,她要按小灰和左吳的氣氛來準備這次的晚宴,結論是小灰才該是被招待的主角,這一鍋其實就是為她量身定製。

小灰心領,真的站起來,把手指放到沸騰的湯鍋裡攪了攪,又拿出來嚐了嚐,轉瞬露出了個愜意的微笑後,又看向艾山山:

“所以,艾小姐,你和我說話說到一半,為什麼要把話題岔到列維娜的火鍋上?”

艾山山苦笑:“我本來是想打個比方。用裡面的肉來比喻。然後再引申一下,就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了——戰場上被殺死計程車兵,他的家人該不該為這位士兵去報仇?”

“該……還是不該?”小灰搖頭:“是不是古今中外,沒去報仇的才佔了大多數?”

“對,”艾山山點頭:“士兵的家人說服自己的理由也很多——比如那士兵也是在殺人,被殺也是無奈之事;又或者,殺和被殺都是作為士兵的天職所帶來的責任,就像人要工作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該埋怨……”

小灰接過話茬:“或者,在戰場上,每個人都有該死的理由?畢竟作為士兵,手上肯定或是直接或是間接的沾了別人的血,被殺乃是天理報應之類?”

艾山山還是沒有肯定,只會是沉默一陣:

“可是,要想反駁這些論點的話術,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什麼被殺是士兵的天職,那殺他的政權或組織不就成了最直接的仇人?其家人不去復仇只是因為沒這個能力對一個國家施展復仇;”

“再拿你舉的例子來說,被殺若是天理報應,那僥倖逃脫的那些士兵呢?迴圈往復,他們手上同樣帶血卻能活下去,那豈不是天理瞎了眼,選擇性執行嗎?”

小灰笑了下:“……正話反話都被你說了,我該說什麼好?”

她不再看艾山山,也不再看那火鍋。只是抬頭,透明的天花板上方的太空中,空間裂隙依舊展現著它攝人的恢弘。

艾山山緩緩呼氣,也抬頭看向天空:“我只是想說,古今中外,復仇的戲碼那麼多,成功的有很多,失敗的有很多,礙於能力放棄的也有很多;所以你和左吳的事,最後的結果如何,我……我都會盡可能讓我自己接受。”

小灰抿嘴:“你只是想接受?你對我說了這麼多,一點用都沒有。”

“我還記得燎原人,他們開發以太象引擎,就是想去觸碰那百萬分之成功率的飛昇;他們在所不惜的理由,是因為他們相信無以計數的世界線中,總有他們最終成功的那一條,”艾山山低語:

“我得學學燎原人,來騙騙自己,說我對你說這些話,確實對你有了些影響,讓最後得到好結局的世界線,可以多那麼一些些,我只能騙騙自己。”

“說到底,那些放棄了復仇的,那些想復仇而不可得的,在生活中是怎麼說服自己,讓自己舒服一些的?不也是靠著欺騙自己嗎?”

“古今中外,這麼多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啊,我也……”

艾山山沒說下去,無論如何,已經足夠了。

列維娜開始上菜。

這位廚娘的尖耳朵忽然抖了抖,往天空那道裂隙處瞥了一眼。

接著,她端正站姿,輕聲說:“嗯,仁聯敗亡的瞬間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