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情緒波動總是頗耗人的體力,比如激怒或極悲之類的狀態總不會維持太久,而是會持續一段時間後便讓人感到徹頭徹尾的疲累。

或許生活總是如此,偶爾感受到的激盪或熱烈,都會在一次又一次的疲累中被消磨殆盡,最終在一次次的疲憊後木然接受一切,直到偶爾宛如緩刑般的休憩時才能再度想起那抹消逝激盪。

可惜被疲累摧殘的身體,已經再難讓一模一樣的情緒重新歸來了,如同將熄的碳堆,只能從餘溫中感受它僅存的溫度。

對左吳還有小灰也是這樣。小灰當然沒有放下仇恨,對左吳只是暫時的妥協。

但說是暫時,小灰也不可能繼續那股針對左吳的出離憤怒了,只能和左吳保持距離,在他身後偷偷看他,又在左吳回過頭時別過眼去。

他們被一股妥協的沉悶所籠罩。她無法裝作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卻也在暗自擔憂,眼下的這種沉悶或許是她同左吳見能維持的最好狀態了。

此時,左吳已經設立好此行的目的地。小灰看到他轉過頭來想詢問自己的意見。可無論是左吳還是自己,想說的話明明有一千一萬,能做到的卻只有相顧無言。

似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尷尬,一邊的鈍子翻了下白眼,自顧自嘲笑:

“你倆這樣讓我想起學校裡拌嘴的異性同桌,噢,雖然同桌間確實不會有你滅了我全族我殺了你全家這樣的深仇大恨就是了……意意意抱歉我開的玩笑是過分了些,二位請不要用這樣殺氣騰騰的眼睛看著我!”

左吳和小灰似乎發現了自己和對方的眼神都差不多一樣,又互相抿了下嘴,各自把目光從鈍子身上收回。

鈍子卻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賊兮兮的笑,接著清了清嗓子,繼續:“二位看來是暫時想不通了?挺好,那讓我們專注於眼前吧!需要我再複述一遍當下的計劃嗎?”

理所當然,沒人理她,鈍子也不介意,自顧自推動星艦操縱桿,自顧自的說:

“現在,咱們要去被黛拉麾下的原蟲啃得千瘡百孔的月亮,穿過無智灰蠱攻擊最勐烈的地方,從皇帝的資料庫中,找到不知道有沒有用且連有無都頗為可疑的對付無智灰蠱的方法,然後交由心情不佳且才剛剛恢復了一點體力的小灰小姐實施……”

“恕我直言,咱們這回只能算是命途多舛啦。左吳的氣運估計是不能指望,你再多用一些,會不會惹毛本來就是來敦促你把氣運上交給仁聯的無智灰蠱都難說。”

鈍子說著,又敲了幾下熒幕;此時在艾山山附近遊弋的科研團隊,總算掌握了一點偵測無智灰蠱所灑下的奈米災疫動向的眉目。

此時,整個地球都已經被奈米機器人覆蓋,求道者們一個又一個都在被不知不覺中替換了身體,換上了冷靜而理智的腦子,被一個個拖向了冷靜的深淵。

如潤物細無聲般。

星艦的面板將被奈米災疫覆蓋的範圍用紅色指代,而左吳麾下的幾艘星艦和幾臺造物,是整個星系僅有幾處沒被染上這猩紅的地方了。

鈍子眯眼,眼睛開始在這面板上來回掃視,想尋找金棉所乘坐的那艘擺渡星艦,黛拉的本體可就在金棉身邊來著。

但看了一圈,鈍子忽然有些發矇,因為她沒在既定位置處看到金棉星艦的蹤跡。

金棉的星艦去哪了?鈍子並沒有多擔心,為了躲避奈米災疫的範圍,各艘擺渡星艦調整自己的位置也是常理。大概是自己一時間看漏了。

鈍子邊找,邊對左吳和小灰繼續之前的揶揄:“如何?在二位看來,小的總結的到不到位?”

小灰只是沉默。

鈍子總結的不差,但這也是自己擔心當下自己能同左吳保持如此的沉悶,竟然是當下最好狀態的原因。

倘若之後真的扳倒了無智灰蠱後,那得到了像左吳一樣的卷顧者們所去往的世界線的清單後,是不是就能知道毀滅自己光明星海的兇手具體為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