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板印象上看,“星門”的形象會是什麼樣的?

首先它該有個框,門扉本身倒是不那麼重要,諸如拱門之類,就是沒有門扉的門了。

左吳手下的這批科技獵人之前沒有製造星門的經驗,一切都只能按照他們所瞭解的原理來憑空生造。連星門的形象也要現想,從字詞已有的含義開始衍生是唯一的選項。

原本,科技獵人們還算老實,本本分分的堆出了個框。

可在一番工作後他們找到了感覺,那個框被很快拆掉,像千年前地球上的一位藝術家一樣開始對自己的作品做出抽象。

精妙的機械結構為搖搖欲墜的幾何圖形所取代,甚至還沒等注入能量,那些幾何圖形就已經崩塌。有空洞的蒼白色從崩塌的幾何圖形中淌出,在幽暗的太空中不斷交織。

讓左吳覺得自己的科研團隊,是在太空中隨性潑出了一片蒼白的沼澤。

左吳揉揉眼睛,把峰的投影喚了出來,頗有些驚奇:“這就是你們做出來的星門?我以前見過初丹天使們做的,不長這樣。”

“陛下,我不覺得我們的星門需要像初丹天使們那樣,質量這麼好,能保證被埋了幾百萬年,挖出來拍拍灰還能用,”

峰摸了摸那片蒼白,明明它的手只是投影,可星門的蒼白卻仍然被其擾動而稍微逸散:

“咱們只需要買一次單程票,這我們隨手……我是說精心弄出來的星門,用一次丟掉就完啦。咱們和仁聯碰一碰後,贏了肯定能拿到好多先進的科技、厲害的材料,重新起個星門好好弄弄;至於輸了嘛,反正輸了我自己是不打算回來,所以把這星門弄這麼好乾嘛?”

左吳差點被說服,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不對,我是擔心咱們進去的時候星門和它所開啟的航道就直接塌了,沒等我們走到仁聯面前就全軍覆沒。”

峰微微側過眼睛:“不怕,咱們湖弄歸湖弄,起碼的冗餘還是留了的。”

左吳眯眼:“留了多少?”

“就……如果您的部下里有一兩個人吃胖了的話,那這點誤差還是不會讓建立起來的航道坍塌的。”

峰迴答,不等左吳的反應便直接落荒而逃,又開始和它的小組開始愉快的竊竊私語,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徹底整改的意思。

無論如何。

這看起來就搖搖欲墜的星門,總算在左吳的怒目而視下增添了幾分靠譜的色彩。工期稍有耽擱,但還是極致的快。

星門本體建好,就要到往裡面注入質量的時候了,左吳拿出懷中光球模樣的壓縮銀河,鄭重其事的遞到科研團隊的手上。

需要使用的質量勢必要走這枚光球中釋放,這枚光球也是科研團隊使用了許久的實驗室;釋放質量,會讓壓縮銀河內部像是翻江倒海,貴重的器材裝置已經從裡面撤出,但使用了許久並感情頗深的場地肯定全要報廢。

此時。

那名接過了壓縮銀河的科研人員,將其按在自己的心口數秒,又緩緩高舉,似乎是在接受所有同僚的檢閱。

左吳發現無論是策展人後裔,還是科技獵人們此時都自發的聚集到了一起,不分彼此的派別和平日因分歧而積攢下的成見,遠遠看著那枚光球在釋放出越來越亮的光。

有些因研究和學習而狂熱的策展人後裔可能記不得左吳的長相,卻一定能記住長期奮鬥過的壓縮銀河中一草一木的生長。

科技獵人也是,他們的本體都是躲在像棺材一樣並封死了出口的操作室中,也大多因為缺乏運動,長期使用電極刺激肌肉防止其萎縮,而顯得有些孱弱。

此時他們一個個撐起了孱弱了身軀,盡力站直。

好像在見證壓縮銀河中質量的離去,也好像在目送自己當下的研究生活在漸行漸遠——去和仁聯正面碰撞的旅途是命中註定的單程票;無論勝敗無論好壞,現狀都再也無法維持。

能舒舒服服的當下將要消逝,那它必然是值得告別的,也沒人知道這種當下會不會突兀消失,那一直見證它的離去,總比事後勐然驚覺它再也不見後的悵然若失來得強。

此時,壓縮銀河中,有一道濃郁的涓流在朝星門當中流淌。

流失的每一分質量都曾和科研團隊結下過深厚的友誼。

他們在送別一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