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那一直在嘰嘰喳喳的旁聽席只是芸芸眾生,各自說話的內容除了愈發跌破下限的謾罵外也沒什麼營養。而同隸屬“舊帝聯事故對策與分析小組”的基層人員相交流的內容顯然高階許多,有關時之蟲的話題更是可能與整個銀河的未來相掛鉤的事。

但面對芸芸眾生,房諾魯還有基層人員便也是另一種層面的人微言輕了。左吳透過房諾魯能夠感受到聯盟中依然有人對自己的新帝聯抱有善意,可惜這善意太過微小,很快便被謾罵與詛咒聲淹沒了。

是的,現在自旁聽席那邊傳來的聲音已經從謾罵變成詛咒了,還有憤怒在其中醞釀。

房諾魯現在知道裁判長為什麼要把這場新帝聯必輸的官司拖這麼久,就是因為想要在這過程中引導旁聽席的情緒,帶起節奏,來讓新帝聯顯得更加天怒人怨,僅此而已。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白嫩嫩的骨人律師們仍在這場並不公平的官司中負隅頑抗,可惜她們無論做出什麼精彩的論述都會被毫不講理的偏見頂回,一齊不斷指向鏡弗文明代理人的手指也開始有些發蔫。

這次的裁判長真是個帶節奏的高手。

只是三言兩語下,本來就是在不公的條件下負隅頑抗的骨人們,便被渲染得像目無法紀不斷向裁判庭挑釁的反派一樣。旁聽席上,憤怒也被包裝成了義憤填膺,宛如一個即將破開的膿包,亟需一個發洩的突破口。

裁判長還在扇風點火。

裁判席上腥臭的怒火終於爆發。

那邊的良骨伶才安撫了一下她的祖母,說服自己一家這次的必敗大概不會對刺身生意有多大影響,又好不容易重整旗鼓,向鏡弗文明的辯護人豎起手指時。

“啪嘰”一聲。

某種一摔開就會發出極臭氣味的軟踏踏小球,便從旁聽席上劃出一道弧線,落到了良骨伶手上,流淌出殷紅而冒泡的汁液。

良骨伶愣了下,看了眼自己的手——為了刺身生意,這雙手每天都要清洗得一絲不苟。可現在,這種特製的惡臭大概能與她的血肉相結合,保持幾十小時而經久不散。

又是幾個不明物體從旁聽席上扔出,十之一二砸在了骨人們的身邊後;原本用於在緊急事態下保護辯護方的防護罩才姍姍來遲的升起。

良骨伶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抹殷紅幾乎要把其上的嫩白全部侵蝕殆盡,又聞了聞,便泫然欲泣的看向房諾魯那邊。

房諾魯這邊形勢也不對,連同其身邊的官僚周圍原本也坐滿了人,可在那股不妙的氣味開始散發時,便瞬間跑得空空蕩蕩,只剩寥寥數人。

只剩下那基層人員還留在房諾魯和官僚邊上了,剩下那些也全是他的同事。

房諾魯搖了搖頭,聽到左吳在視界中傳達了一句簡短的命令——

“不需要聽了,也讓良骨伶她們撤下來吧。”

聯盟想要去討好鏡弗文明所演的這場鬧劇,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屬下陪著去演?就因為他們是聯盟?

房諾魯旋即便連同官僚們便紛紛起立,又開啟了各自配給的防禦裝置,這可以將飛襲而來的異物擋在距離他們自身幾米的範圍之外。

但顯然,他們眼前的聯盟基層沒有這種配備。那位基層人員抬手,眼見異物紛紛落下,惡臭的氣味傳出,叫他有些苦不堪言。

而旁聽席上的人顯然沒有因為他們的襲擊物件也是聯盟人員就停手,被挑起的義憤填膺下,每個和新帝聯接觸的人都不可原諒。

義憤填膺甚至在增強——看看,這可是堂堂裁判庭!你們新帝聯說離席就離席,囂張跋扈到這種田地,還有沒有把星海聯盟放在眼裡了?!

甚至此次負責的裁判長也有些震驚,他擅長帶節奏,此前幾十年更用這招敲打了無數不老實的政權,而星海聯盟威嚴在此,也確實從來沒有哪個政權敢於半途離席的。

現在,因為房諾魯和官僚們的離席,旁聽席上被激起的義憤填膺已經超出他的掌握了。

但這個裁判長沒有什麼憤怒,反而有些落寞,和他的認識一樣,以前無人敢於離席是因為聯盟的強盛,現在呢?如果聯盟沒有衰朽,又何必為了討好鏡弗文明搞這麼一出鬧劇?

這裁判長只能給基層人員發了一條訊息,讓他代為傳達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