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靈長類,人類和猩猩間究竟有多少相同點?

若用基因來區分,那兩者間的差距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大,按留存下來的資料作對比,近似度甚至有百分之九十左右的高度。

可就是這麼點差距,便決定了一方邁向了星海,另一方卻依舊是尚未開化的野獸。

連百分之九十的近似度都有這般區別了,那放眼星海,有著各自不同起源的無數文明呢?

大家基因間的差距自然比這“百分之九十”要高得多,互相間本該像人類難以理解猩猩共情猩猩般,一方只要先進幾十年就能把另一方視為低賤的野生動物,被粉飾成“開發”或者“教化”的屠殺也當永無休止。

然而事實卻是隻要發展出了文明,那物種和物種間便可以幾乎無障礙的交流,大家個體有別,可文明層面的智慧卻並無數量級的差距,不得不說是這片星海中的奇蹟。

奇蹟到有許多科學家都覺得這種境況是某種存在有意為之,可惜證據太少,這種想法僅僅是種猜測;也沒法兒對比其他的樣本,畢竟當今星海還沒有任何一家文明能走出銀河系,去邂逅宇宙另一頭的其他文明呢。

所以。

就算同是蟲人,黛拉也不覺得自己會和原蟲女王有多少共同語言——

你是來自宇宙彼岸的客人;我是融合了巨龍、人類還有斯特魯蟲人血脈的銀河新人,我佔據你的身體,卻更類似於人類吃食動物的肉般,彼此都不該有任何多餘的感想。

黛拉本是這麼想的,卻沒想到自己的意識投射進女王的軀體時,她好像接觸到了女王的夢。

夢本該是紛繁而宏大的,它本是中樞神經系統在休眠時的對映,不必講求什麼邏輯,就該模糊而又天馬行空。

只是。

原蟲女王為了熬過跨越宇宙的寂寥所採取的休眠策略可與一般的睡覺不同,那是對自身神經的絕對抑制,只留下最最基本的本能用以驅使。

以及,原蟲原定的甦醒策略也很有講究,女王在收到偵察兵的訊號後,其本該是用以掌管邏輯的神經率先甦醒,勢必在最短時間內掌握最大程度的智慧,以無比理性而高效的思維去冷漠觀察被自己所造訪的新世界。

這次不一樣,女王的甦醒被突兀的打斷了——其中樞神經只喚醒了她邏輯的一小部分,對這個世界無法理解的其餘智慧用想象來補足。

或許對女王來說,她當下的狀態也是平生頭一次,不用抱著絕對的理性和源自飢餓的算計,去冷冷思索這個世界吧。

女王的意識發覺了黛拉,她已經在之前常世型原蟲的努力下學會了圖書館人的語言:“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是我嗎?”

黛拉想了想:“我馬上就要是你了。”

女王想了想,其意識發出一陣震動;好像是不安,又好像是在咯咯的笑:“你騙我,你是來吃我的!我逃避飢餓這麼久,沒想到今天總算要被吃啦!”

蟲娘不解:“逃避飢餓?你們從宇宙的另一邊過來,就是為了尋找更多的食物?就沒有什麼……更有意義的原因嗎?”

女王有些恍惚,卻是恍然: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能讀到一些你的思想,你是覺得我們索林原蟲是在被某種可怖至極的東西追殺,從宇宙的那頭被追到了這頭,所以才會踏上這樣漫長的旅途的。”

黛拉點頭:“是不是這樣?”

若真有什麼正不斷追殺著索林原蟲的敵人,那它之後會不會追逐著索林原蟲的腳步,來到這片銀河?

以及,為什麼當下沒有在宇宙之外觀測到任何文明存在的跡象?難道是那未知的敵人在追逐索林原蟲,路過一個又一個星系時,將除了銀河之外的其他星系中的文明給全部幹掉了?

啊!這好像就是爸爸說過的“費米悖論”?沒想到在大家邁入星海,結識了無數文明後,費米悖論竟然還會困擾已經成為了星際文明的政權。

看來,只要這方世界的大部分對生靈來說仍是未曾踏足的未知,按類似的疑問便終將沒有一個能令人滿意的答案。

黛拉的好奇開始升起,銀河之外到底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是另一種模樣的欣欣向榮,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寂寥?

蟲娘開始期待女王的答案,卻沒想到女王的意識卻是在迷迷糊糊的笑:“我記不得了。”

“……啊,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吃掉你後,會自己去看你的記憶。”黛拉的心情低落下來,很不高興。

“好啊,就是不知道我味道怎麼樣;以及我可沒有騙人,我好像還沒有讓足以支撐騙人的邏輯醒過來,”

女王也是撇嘴,旋即低聲:

“我到底帶著我的族群在逃避什麼呢?真是一個無法對抗的敵人?還是……我把無從抗拒的龐大飢餓感給當成了一個必須帶著族人拼命逃避的敵人?我問你,將要把我吃掉的陌生人,你覺得這兩個哪個更可怕一些?”

黛拉想了想,別過眼睛:“爸爸把我養的很好,我沒有被餓到過。”

女王訝然:“咦?那你活著可沒有什麼意思了呀。”

黛拉的疑惑更深:“你不是在逃避飢餓嗎,我沒有被餓到過你不是應該羨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