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縮銀河內。

峰已經習慣了這運用虛擬投影,同自己的徒弟們相處的日子;與外界相比放慢了十倍的時間中,策展人後裔們的成長几乎是肉眼可見。

它甚至有些要忘記自己當他們老師的動機了——

峰所來自的光明星海曾遭受仁聯的入侵,可同屬光明星海的策展人先祖卻對仁聯所掌握的技術陷入了不該有的著迷。

在光明星海終於要將仁聯的入侵者趕出自己的世界時,策展人先祖卻選擇了墮入深淵,跟隨仁聯的腳步,投送敵人的懷抱中。

而後。

若光是這樣,峰當然不會對策展人先祖抱有多大的恨意,最多隻是對他們迷醉於科學與技術的表現做出一點點哀嘆而已。

恨意起於在最後關頭,仁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偌大一個剛取得了勝利的光明星海給直接弄得幾乎是生靈滅絕了。

光明星海就是平行世界的銀河,一整個銀河都不再有任何生機,唯有小灰和峰這樣的造物,以及諸如向新的先祖那樣在滅絕發生時留在了峰體內的寥寥幾人得以倖存。

就連峰也被仁聯所用手段的衝擊弄得失憶,不再記得光明星海滅亡的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讓一切背叛的行徑都顯得分外可疑。

光明星海可是整個滅絕了啊,叛逃的策展人先祖就算只在其中佔了億分之一的原因,都絕無饒恕的土壤。

更別說策展人先祖就是因為嚮往先進的技術才去往仁聯的世界線的,峰不信策展人在那邊被所謂的先進給迷住了眼後,還能記得滅絕光明星海的血海深仇的。

而靠著躲在自己身體裡才倖存下來的策展人後裔幾乎是失去了一切,無論是自己的歷史、所掌握的知識,甚至支撐他們對先祖的背叛行徑感到羞恥的道德水平等等,全部丟得一乾二淨。

對一無所知宛如白紙的他們施以懲罰將是如此索然無味,和宰殺沒有神志的動物一般無二。

所以峰才會教導他們,去努力激發策展人後裔們的求知慾;

在他們對知識的渴求上癮後,再一舉奪走他們求知的能力,讓這些策展人後裔在無盡的遺憾和不甘中終結生命,不才是最好的懲罰嗎?

可是。

峰一天天看著這些策展人後裔飛速成長,看著向新和他爺爺因為認知的不同爭得面紅而赤;還有那些孩童整天圍著自己的投影轉圈,連飯都忘了吃時。

它覺得自己的仇恨好像在漸漸過去了。

連因為受不了光明星海的滅絕而業已崩潰,只知道麻木的生產機群,將死寂的光明星海粉飾成仁聯到來前模樣的小灰,不也漸漸走出陰霾了嗎?

現在。

外邊的左吳大概會因為直面原蟲天體而覺得今天無位元別,可對於策展人後裔以及科技獵人而言,這只是又一個被狂熱氛圍塞得滿滿當當的火熱日常而已。

峰已經不怎麼需要指導策展人們的工作了;當然,身為有自我意識的科研船,它也有自己的任務——就是進行之前俘獲的仁聯戰艦的研究工作。

它停在實驗室中,像一滴凝斂的水滴,沒有任何外力能在上面觸碰出一絲漣漪。

簡直無比的嘴硬。

峰的投影在戰艦表面閃爍,時而出現在其表面,時而倚靠著它的艙門。

戰艦的意識已經同這“軀體”分離,否則峰也不敢這麼肆意;它畢竟來自仁聯,科技含量擺在這裡,連拆解都十分不易。

誰也不敢說已經完全瞭解了戰艦的功能,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觸發什麼未知的防禦功能引起危險。

峰用投影與它接觸倒是相對保險的手段了。

現在,左吳和小灰在外面遇到了卓絕的危險,靠小灰以往記得的武器已經有些不夠,若能讓仁聯戰艦鬆口,對戰局會有利。

峰看著戰艦,與儲存在另一處的戰艦意識開始通話:“喂?在嗎?”

沒有回答,對方打定主意不做出任何回應。

峰隨即翻了下白眼,拖長尾音不耐煩道:“人——類——至——上——”

“人類至上!”戰艦鏗鏘有力的回應隨即響起,這四字魔咒是破解它沉默的利器。

頓了頓。

戰艦意識無奈:“劣等ai,無恥至極。”

“我哪裡無恥了?我現在效忠的陛下不是人類嗎?喊喊不是天經地義,”

峰的白眼一直翻著:“還是你對這四個字有什麼獨到的見解?你儘管說,我可以彙報給陛下讓他參考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