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視的左吳只覺得有些尷尬,可似乎純血人類的氣運就是連他的面子都要保全。

骨架顫了下,恢復了點肌腱和聲帶:

“我的陛下,你剛剛和我說什麼,我沒仔細聽;唔嗯,過來看看吧,我發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左吳挑眉,難道是小灰找到了燎原哨站的蹤跡?他接收著小灰的投影,看到星艦之外飛速掠過的道道風景。

不是燎原的哨站。

而是帝聯造物的遺骸。

初丹天使是名副其實的打穿了舊帝聯全境,也瓦解了無數軍團反抗的意志;他們在逃竄,字面意義上逃到了天涯海角,慌不擇路的逃到了銀心。

銀心是即便小灰,也需要全神貫注才能順利通行的地方,慌不擇路的潰兵在這裡的命運只有滅亡。

左吳看著這些殘骸,只感覺五味雜陳。

列維娜也是,她曾被帝聯俘虜掛在肉鋪,按理應該對這些潰兵的滅亡拍手稱快,此時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因為這真是壯觀的滅亡。

銀心附近是潰兵的盡頭,再往前已無逃竄的出路;數個星域的兵團都被驅趕到了這裡迎接滅亡,如此規模的殘骸幾乎遮天蔽日。

零星的死亡是悲劇,可盛大的死亡就是奇觀了。

殘骸在太空中漂浮,碰撞;太空中的環境決定了他們難以腐壞,或許這一輪銀河的文明全部消亡,再下一輪的新生文明也能找到這些殘骸的蹤跡。

終於。

左吳將目光收回,朝小灰笑了一下:“等等,小灰,你要我看的不會是這些殘骸吧?”

小灰的骨架搖頭:“不是不是,我哪會把你家士兵的死亡當做展品嘛,好像我見得殘骸少了一樣;”

“唔嗯,想要觀察重力亂流裡的東西確實困難了一些,來,讓我處理一下。”

瑪瑞卡也投來視線,手上不停摩挲著那壓縮銀河。

小灰稍微改變了一點點她的擬態。

隨即。

左吳恍然回到了之前灰風給自己做的電影院,那天,自己見證了初丹天使從古老星門中走出,打穿帝聯防線的樣子。

那是開端。

這次小灰給左吳展現了他們的結局——

逃到這裡的潰兵慌不擇路,卻是被重力亂流所捕獲;為“刀鋒”般厚薄的亂流切割,又被半徑數十萬公里的亂流吞噬。

被切割的就是被切割,只是切得抽象,切得藝術,沒什麼大不了,小灰也不愛看。

她想給左吳看的是那些被橫跨數十萬公里的亂流所吞噬的那些——要不是亂流的邊界還有嶄新的殘骸,就根本無法看出它們的原貌。

這條重力亂流是極其“湍急”的亂流,物質的運動在裡面不知加快了多少倍;殘骸於這加速了無數的時間中,已經不知被困了多少年。

滄海桑田,戰艦的稜角被抹平,機甲的刀鋒全數鏽蝕;數量龐大的殘骸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中互相碰撞,由互相融合著分離著。

融合大於分離。

殘骸居然融成了一個個天體,在亂流中隨波逐流,遵循著自己的規則,飄向未知的遠方。

焦距還在拉進,亂流中的景象以常規手法極難觀測,好在這難不倒小灰。

她為左吳鎖定了其中一個天體。

左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等等,那上面……是不是有一個文明?”

“沒錯!”小灰的骨架點頭,聲帶中滿是不可思議:

“一個文明,由你帝聯軍團落到重力亂流中的殘骸而繁衍出的文明;唔嗯,他們能不能算作帝聯的孩子或後裔?”

左吳無法說話,這一瞬間潰兵的殘骸好像丟掉了所有的恥辱,已經成了孕育後裔的鯨落——

一鯨落,萬物生。

列維娜忽然伸了下指頭:“嗚哇,你們看,這文明上的人是不是在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