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向來會給人以沉穩的感覺。

峰不是人,卻是這樣的星艦;它的投影一直在和左吳吵吵鬧鬧,直到看見出口近在眼前時,滿臉的輕鬆瞬間如混了淤泥的雪水般轉瞬消融:

“媽呀,這可真是嚇死我啦!”

彷彿是積壓於峰心中的壓力在瞬間釋放,整個艦體迎來了自進入航道以來最為劇烈的一次顫動。

令人牙酸的金屬磨擦聲響徹,讓它肚子裡的乘客像重砸之下從桌面上跳起的杯子。

左吳無言的直回身子,望向峰的投影:“明明穩了一路了,你這是晚節不保?”

峰的投影撫摸著胸口,仍是心有餘悸:

“那是因為我經驗豐富且技術好!您以為‘在九十度陡坡上騎車’只是比喻嗎?它是事實!也只有我這樣幾乎把車騎得飛起來了才能讓我們安然無恙!”

“……你也不是腳踏車啊。”左吳抓抓頭髮。

“我差點像腳踏車一樣散架了!”

峰抓狂,又小心翼翼看向小灰,它對這在光明星海中赫赫有名的遠古造物比左吳更尊重些:

“那個,小灰……閣下?我以前沒來過銀心,這裡的航道以前也是如此危險嗎?”

說話間。

峰艦體仿若承受著莫大壓力而發出的金屬摩擦聲一刻不絕。

“唔嗯,哪能呢?當初銀心附近的航道確實比一般的要難走些;”

小灰果斷搖頭,神色於迷離中陷入追憶,她總是喜歡迷離:

“光明星海的銀心可是科研聖地,全銀河的科學家都匯聚此地,稍微有名些的科研所都是摩肩接踵;若每次走航道都是如此的九死一生,那這可就不會這麼熱鬧啦!”

金棉也是小小的舒了一口氣,又悄悄把心中的陰暗驅離——若銀心附近的原生文明能穿越如此惡劣的航道衝進星海,而鶯歌索不行,那該讓人多麼妒忌。

列維娜似乎對獸人小姐心中的陰暗有所感知,在星艦的顫動中悄悄抓起了她的尾巴。

金棉只覺得刺撓,指甲彈出,對精靈怒目而視,一時間倒真忘了剛才針對一個不存在文明的妒忌。

左吳則是看著全景視窗,在峰終於進入銀心星系後,恍然明白為什麼這裡的超空間航道如此艱險——

這裡的“天”被人劈開了。

空間之中,有一道裂縫橫亙在星系之中,又蔓延至比星系邊緣更遠的天邊之外,直到侵入宇宙的幽暗中,叫人看不清楚。

大概連航道的異常,都是拜這樣一道裂縫所賜。

疑似夕殉道他們所搭乘的星艦,就是在那裂縫周圍,似乎對其研究已久。

可列維娜不需要研究,幾乎是靈光一閃,她眨眨眼睛,脫口而出:“嗚哇,這難道就是宇宙碎片拼到咱們銀河中時留下的接縫?”

裂縫?

左吳揉揉眼睛,之前宇宙碎片與原本銀河的拼接,是表現在屬於帝聯邊疆的航道都連結向了這個宇宙碎片中的地方。

若不是在帝聯疆域之外,能觀測到偌大一塊宇宙是確確實實被替換的,否則左吳只會懷疑是不是有某種存在更改了航道的屬性,讓它通向了不同的地方。

可這裡直接是在空間中出現了接縫?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樣?

難道這銀心附近,就是宇宙碎片從異世被黏貼過來的原點?

還真是來對了。

左吳輕笑,讓艦隊往夕殉道那邊再開得更近一些。

但只是進入了這星系幾秒鐘,所有人忽然感受到一股肅殺。

峰看了下自己的肚子,那裡忽然泛起紅光,接連帶響的是整個艦體中的警報,說:

“陛下,咱們被一些武裝的火控雷達盯上了。”

武裝?

左吳挑眉:“難道是帝聯的殘兵在瞄準我們?”

“不像,因為鎖定我們的訊號是從相鄰星系傳來的,”

峰搖頭:“除非那些殘兵武德充沛如斯,跑到屬於原本銀河的相鄰星系去,把那邊的政權趕跑還守住了地盤,又能騰出手瞄準著這邊出來的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