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縮空間中,連光都要慢下它的腳步。

其中又如米諾陶的迷宮,若無人指引或受到邀約,只在其中漫無目的的閒逛,那將永遠無法到達半遮面目的更深處,哪怕裡面的靡靡之風已經吹得人心馳神往。

左吳偏頭,在良骨伶的帶領下, 他們已經進入前往深層的通道。

恍然間,又像回到了之前白艾斯帶自己進入過的虛空;源自淺層的眾生相在自己面前浮現又破裂,但外界的人絕不知曉他們的樣子已然被偷窺。

或是在毛茸中醜陋的陶醉,或是於刻意製造的危機中憋著尿意,享受瀕死的臨近。

金棉也在這高維通道中默默看著這麼一副飄飄而來的景象;那位客人在拍賣會佈置的人造樹影中傷了腳,半蹲在地上,聽著周圍枯葉一片片被踩碎的聲音。

那客人看見了逼近他的獸人——像頭飢腸轆轆的狼, 其毛髮有些斑禿, 還有的被傷口中侵出的血液凝成梳不開的一縲一縲。

狼型獸人喘息,張開疲憊又幹瘦的懷抱,灑下的厚厚陰影卻仍將客人綻出的興奮笑容整個蓋住。

據說。

人在死亡來臨前,可以爆發出平時難以想象的潛力;腎上腺素蓬勃分泌,對肉體和精神是致命誘人的毒藥。

來此享受這樣危險的顧客,已為這種瀕死快感所征服,絕對無法忍受一絲有“模擬”的地方,務必讓自己被狩獵的過程無比真實。

已經享受到濫用生命的顧客終於久違感到了危機的氣息,而生物學的進步讓他的身體即便已經被酒色泡爛,也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機能巔峰。

其處於巔峰的身體在求生的快感下,爆發出平日難以想象的能力。

客人朝獸人撲了過去。

可惜。

就如屠宰場中的牲畜不乏舔犢之情,亦不缺乏為不與後代所分開而拼命的決心。

但,其珍珠般眼睛裡的的決絕在工業化的屠刀前什麼都不是。

狼型獸人不是“屠刀”, 但其身上的斑禿與傷口就是一次次空手狩獵中最光輝的證明。

顧客的撲擊只是徒有速度和氣勢,如此無謀;狼人朝他伸出了爪子, 輕輕劃下。

金棉咬住嘴唇, 向這正破裂的景象狠狠伸手。

夠不到的。

顧客倒在了狼人的懷中, 狼人像完成了一次千篇一律的工作:

“多謝惠顧。”

“……快吧我的臉按進你的胸口, 給我聞聞……你胸口的那些白毛!”

“要加錢。”

“好說,快……快!”

狼人胸口的絨毛是他傷痕累累的身上僅剩的白,雖然沾了泥汙,卻在瀕死的昏暗中仍然悅目。

獸人將顧客的臉往胸口默默按去,白毛被自其口鼻中噴出的溫暖沾上,又很快變涼。

然而。

狼人很快停下了動作,站起,把臉上殘留著狂喜的顧客往旁邊一推,順手抽走了其腦後的記憶晶片。

顧客已死,又即將自備份中復生,將晶片中的記憶作為最棒的下酒菜反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