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可是他們又來了?”

正跟在夫子身後打量的黃麟聽到廂房裡傳出年輕人聲音。

“是犬子。”

夫子回頭跟黃麟說了聲,又轉回去高聲道:

“乃老夫學生,你且安心休息。”

“兄長這是?”

黃麟更好奇了,藥草味加上房內需要休息的年輕人,這是有傷在身?

“唉...”

胡夫子將黃麟引至廳堂,又親自倒好茶水後,才將事情始末說來。

夫子如今五十有三,早年家境尚可,一心考取功名。

娶妻生子後,又三年,才考上秀才。

當時已是三十有二,又正值新皇登基,以為時來運轉,一高興,給兒子改了個名,名“魁”,奪魁之意。

只是那些年他一心讀書,一家三口的開銷支取全靠妻子維持,家中已日漸困頓。

而秀才這個身份,並不像黃麟想像的那樣能讓家庭暴富。

身份地位是有,但西安作為一府治所,舉人都不少,更何況秀才。

所以他除了見官不跪,訟不受刑之外,也就免幾人雜役和幾畝田稅這點福利了。

黃麟所知的地主商人將田產掛靠來避稅之類的,那是舉人才有的特權。

被科普吸收了新知識後,又聽夫子繼續講道:

“不得已,老夫只能一邊讀書以望鄉試中舉,又給幾戶人家的孩子開蒙授學,勉強補作家用。”

夫子老眼望著門外,回憶過往。

“十多年間,鄉試一直不中,倒是塾師有了些名聲,成為幾個大戶人家的經師,家也搬到了城東。”

“可惜好景不長,魁兒母親突遭惡疾,沒多久就去了。當時有些心灰意冷,且魁兒已入蒙,便沒再上門給人做塾師了,偶有學生,也是來家裡求學,只是銀錢少了些罷。”

“魁兒天份不錯,去歲的院試中了秀才,老夫心結亦解,才去為你開蒙。”

“可....”

胡老夫子正說到關鍵處,旁邊廂房傳來聲音:

“爹,別說了,錦衣衛囂張跋扈,孩兒功名在身都遭受刑罰,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待孩兒傷好,定去府衙告他。”

黃麟聽到那胡魁對錦衣衛叫囂,不由朗聲說道:

“要是府衙不授理,如何?”

“那便去布政司,再不行,某便上京告御狀!不信那錦衣衛能一手遮天!”

胡魁顯然是書生意氣,沒被社會毒打過,自他開口後,胡老夫子便一直撫須嘆氣。

黃麟想了想,小聲對胡夫子說了幾句,見他點頭,便繼續道: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就你這樣,怕是沒出西安府,就被人給綁了。”

“他們敢!”

“有何不敢?你功名在身他們都敢動手,那荒郊野外的,出條把人命不很正常麼?”

“即便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秀才遇害,衙門定會嚴查,我還有同窗舉證。”

“你死了一了百了,那夫子呢?夫子如今才53,這事一出,都跟70一樣了,你要真死於非命,夫子怕是.....”

這話命中要害,屋內沉默了許久,半響才有隱隱的抽泣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