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簌簌。

撲簌簌。

“啊呀,我毀了。”

這時間,眾聽客本都是一個戰戰兢兢,不敢聲響的狀態,因而突然一個聲音出來,就顯得格外清晰。

剛才嘴快提起“星月照金屋”和“干預立儲秘聞”的那位,終於是扛不住自己心頭的壓力和恐懼,主動開口來尋一個結果了。

三名伏階衛聞言一起扭頭看向他。

這一眼,倒黴聽客差點就把手上茶碗連同三魂七魄一塊丟出去。

“沒毀,沒毀。”老說書笑著,轉頭尋看他一眼,溫和說:“說書人的事,幹他儲世衍何事呀?”

說罷,主動招手示意他落座。

老頭隨後把伏階衛三人也指去一側的空桌坐下,喊人從外關了門,又把桌面茶水重新擺正……看樣子,還要繼續說完今日這一場。

但他手勢請來,場內已經沒人敢再發問了。

似乎已經特意在表明自己現在還是老說書的儲世衍,並沒有主動接續之前的話題,當眾為葉渝州評說當朝禮部侍郎宋知籍。

葉渝州自然也不會再問。

全場悄然中。

“可以旁觀是福啊!”靜等了一會兒的老說書,突然自己開口感慨了一句。

這一句感慨意味頗覆雜,初聽像是對聽客們說的,勸說在座眾人繼續剛才這場對大周皇朝的旁觀評鑑,但是稍一再想,又像是說的他自己這五年,在固城閒居說書的日子。

葉渝州在其中聽出來有不捨。

“說書爺要走了,是嗎?”剛才驚慌時牽在一起的手還沒想起來鬆開,李映月輕輕拉了拉哥哥,仰頭哀愁問道。

“是的。”葉渝州點頭。

一個人既然生出不捨,並且說出來,那就是要走了。放下固城這一段,老說書已經決定跟太子的人回去了。

結合剛才記史人的新年公開注,說天下變局將至,系舟人尚在茫茫……

“所以老頭剛才突然那樣大笑,不會是因為覺得,自己就是那系舟人吧?”

葉渝州思索間小聲跟妹妹嘀咕。

而他身旁,李映月原本清澈的雙眸,早已是一片水霧朦朧,正竭力忍著,不當眾哭出來。

蜻蜓是沒有六歲前所有記憶的,大概那個血夜讓她發生了應激遺忘,所以她是一個沒有過隔代長輩的小孩,後來因為鄭老篾意外出事,甚至連父輩也沒有了……這些年在固城的成長,李映月所有關於長輩慈愛、縱容的體會,幾乎都來自說書爺。

所以,當分別突然而至,如今也才十二歲的李映月,是真的一下便覺傷心、不捨,難過起來了。

至於葉渝州,或多或少肯定也有一些,只不過他並不會直接將這種情緒表露在外。

此時,前方老說書在說完那句話後,已經又等了一會兒,屋裡滿滿當當的人依舊沒一個開口說話。

“既如此,今日便到此為止了。”帶著幾許遺憾,老頭站起身,拱了拱手,繼而俯身準備拿茶碗退場。

今日到此為止,那麼明日呢?

明日當然也不會再有,固城的小茶樓從此不會再有一個做過鑑天閣首的說書人,來此評說大周天下,市井人心。

“所以,說書爺你原先真的有一屋金銀嗎?”突然一個稚氣而清朗的聲音問道。

李映月隨聲往前站了站,眼眶微微泛紅,而目光中滿是懇切。

老說書驀然抬頭,開心笑起來,像是得了獎勵一般,看向李映月說:“哈哈,蜻蜓心思,單純如故,果然還是最關切銀錢。”

“那到底有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