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再去回憶那一幕幕刺痛心臟的畫面,卻又剋制不了自己去回想那一張蒼白到一點血色全無的臉龐,那一張被蓋在白布之下毫無血色的面容……

她一如生前,還是那般瘦削,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什麼也不肯說,就連眼睛也不願再睜開,任憑自己抱著她跪在青石板上一聲聲地哀嚎著,心中滿是悔恨,她始終不肯睜眼再看他一眼。

在夢中,他拼了命地向著上蒼祈求,一次又一次跪倒在鎮國寺的金殿中,三叩九拜著向佛祖祈求能換回阿昭。可無論他求了多久,秦明昭還是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比起往日甚是乖巧。

可他寧願阿昭恨他、罵他、整天跟他冷著臉,怎樣都好,至少那樣的阿昭還有些許生氣,還能和自己說上幾句話,即使惡語相向,他也願意!

莫璃軒在剎那間,便分不清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實了。

他很想將這些當作一場噩夢,但夢中那種絕望卻讓他記憶猶新,只要閉上眼,回想著那些片段,那種猶如潮水緩慢漫過頭頂、卻無能為力的絕望便再一次席捲而來,浸滿全身心。

正沉思間,卻聽馬車車簾被人掀了開來,有人鑽進了馬車,「不是,你就是去了趟皇宮,怎麼臉色這般蒼白?」

來者正是淮恩。他擔憂且驚奇地看著面前的緩緩起身的莫璃軒,「你該不是碰上午門處刑了吧?」

「並非是,」莫璃軒在那一瞬間收斂起自己的頹廢和無助,重新冷下臉和眼眸,看著面前的淮恩,「又得了什麼訊息?」

「你自己看吧,」一提起這個,淮恩只覺得那些人當真不可理喻,「都是些什麼東西!仗著自己位高權重便對你我指手畫腳,呵,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

「……看來咱們得加緊了,」莫璃軒捏了捏眉心,頗感頭疼,「北境邊關已然被認識破,距離那叛徒被殺,也已然不遠了。帝姬殿下向來眼中容不下沙子存在,向來帝姬府上的暗衛已然動身了。」

「這倒沒有,」淮恩想著近些時日帝姬府的一舉一動,「我瞧著那些暗衛皆是護在太子、二皇子和你心心念唸的帝姬身周,啊對,還有那個國師。」

「可為何他信上說,北境邊關被人識破,已然有人動身?」莫璃軒很是不解,舉著信箋問道,「難不成陛下派出去的?不對啊,若是陛下知曉,為何不明裡暗裡派兵圍剿?」

「這就不曉得了,」淮恩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很清楚,「你這一趟皇宮待得,那些送信的差點沒將鼻子翹到天上去,都是些狗仗人勢的東西。」

「行了,」莫璃軒看著窗外已然近黃昏的天色,「你也犯不著和一群狗拌嘴,何必掉了自己的身價?現如今最棘手的,還是他要的那些東西,」他揚了揚手中的信箋,「這可比北境邊關變動更為要緊。」

「也是,」淮恩想了半晌,「要不咱們趁著天色如墨的時候潛進兵部?」

「兵部並不會存放那般重要的東西,」莫璃軒嘆著氣,向著淮恩這個頭腦有些簡單的人解釋道,「邊關佈防圖只有可能在兵部尚書、帝姬殿下、太子殿下這些人其中之一的人手中。」

「那我們挨個去找不就是了?」淮恩這一番話卻是點醒了莫璃軒,「你身邊還有那個人給你的人麼,利用起來不就是了?你選一個最有可能存在地圖的地方,其餘的交給他們去就是了。」

「……也對!」莫璃軒也覺得此等主意不錯,「但還需等些時日,等我大概摸清了方向,便可行動,貿然出手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將我們也牽扯進去,再等些時日便是。」

馬車平穩行駛在人群中,穿梭過大街小巷,駛向自己的目的地。

入夜,涼風驟起的寒鏡關卻是在夜色的籠罩下,變得不平

靜了起來。

城主府,地牢。

「今夜可是城主壽辰,你們去不去喝兩杯?」一個醉醺醺的衛兵走過來,看著守在地牢門口、聞著酒香直咽口水的兩人,毫不客氣地譏諷道,「瞧你們……這慫樣,人又不會跑了!」

「可城主要我們守著啊,」其中一個守衛頗為豔羨地說道,語氣中夾雜著可見的酸氣,「哪像你們,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我們而可是被勒令要看住裡面的人的,若是丟了,是要掉腦袋的!」

「喲!」已然酒精上頭的衛兵浮誇地問道,「何人啊,這般小心!難不成是城主看上的哪家小姑娘?」最後幾句赫然壓低了聲音,賊兮兮地問道。

另一個守衛聽不下去了,「去去去,什麼小姑娘,是幾個大老爺們兒,哪來的小姑娘!怎麼,又想起你那醉花樓的小翠姑娘了?想了就快滾,別在這裡礙眼。」

「切,」衛兵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好奇好奇都不成,什麼玩意麼!」說著便扭著慘不忍睹的醉步晃晃悠悠離開了這裡,繼續喝酒去了,「今兒城主大方,買了城中西郊最為上乘的酒!不喝白不喝!」

另外兩個守衛卻是被他這一番言論打動了,面面相覷著。

「要不咱們就去喝點?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們身受重傷,又被收了所有的利器。」

「就是就是,快走!反正一會兒就回來了,城主估計也醉了,壓根不記得還有這回事!」

隨後兩個人丟下守衛地牢的任務,拔腿就跑,很快便沒了蹤影。

而在地牢裡的人……

「聽見了?」

「我們又不聾,」真正的亂步白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準備別過臉,卻不料轉動脖子的那一瞬間扯動了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頓時疼得呲牙咧嘴,「嘶……這幫孫子,出去後定要了他們的狗命!」

「那還等什麼呀?」隨後幾人相互遞了個眼神,將床上的被單扯了下來,拿起一根木棍就開始逃離了步驟。

「咔嚓!」隨著一聲不小的斷裂聲,地牢那僅能容納一人透過的小視窗露出了一個口子,亂步和瀾影他們不敢鬆懈,只能趁著地牢守衛還在鬆懈的時候繼續手上的動作。

隨著第二聲「咔嚓」聲音響起,地牢的小視窗終於被他們用蠻力和智慧打了開來。幾人都是殺手出身,自然武功不在話下,即使是受了這麼多天的拷打,也還算身手敏捷。

亂步和瀾影兩人先將傷勢較重的淮阜和明槐推了出去,隨後瀾影接上。亂步剛想出去,卻猛地想起了什麼,隨後撥開草堆,拿出了一樣東西,揣在了懷中,「呼……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