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嚴重的,是從此剝奪我自由的權利,將我變相軟禁。原本在答應北霖國從戰請求前,族中就已然有好些貴族,開始明裡暗裡示意阿兄要將我許配給他們,從而穩固阿兄的地位,增強部落凝聚。

「但阿兄不忍我成為聯姻的犧牲品,所以多次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將我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可那些貴族並不會因此善罷甘休,不僅更加頻繁的求娶,甚至有些還用上了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所幸,當晚宴會上的馬奶酒,被陰差陽錯之下,換給了我身畔的一個貴族千金,替我擋下一劫,」拓跋璃說起此事之時,臉上還隱隱帶著些後怕的神色,「自此,阿兄便將我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就連此次出征,阿兄也是力排眾議,執意將我帶在身邊。他所為的,就是要防族中那些為了利益何事,都幹得出來的齷齪貴族。

「其實,我還蠻羨慕你的,你有自己的府邸,有自己的官職,有自己的軍隊,還有自己心愛之人,更有遊歷天下的自由之權。而我,呵,權宜之計的自由,又算得了什麼?」

拓跋璃緩緩閉上眼,苦澀地笑著自嘲道,臉上寫著的,皆是對於命運安排的不甘,和因得現實而不得不屈服的委屈與難過。

這一刻,秦明昭的心臟,猛地像是被人惡意揪住一塊一般,刻意碾壓著最為柔軟的心底,碾壓得她只覺生疼。

她無疑是幸運的,哪怕是在上輩子,受盡了屈辱、家破人亡、喪子等一系列令她現如今回想起來,都痛不欲生、歷歷在目,甚至是刻骨銘心的記憶。

但比起眼前這位看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自己無疑是幸運的。正如拓跋璃所說,自己有她想要,卻又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摯愛,尊嚴,自由,權利……

這些都是拓跋璃心底所渴求的,但同時,也是她不怎麼可能得到的。因得拓跋璃的出身和所處環境,註定她這一生,很難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和權利。

畢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看來,所謂的公主,不過是一件更為昂貴的政治聯姻商品,一件更為上乘的權力交換商品罷了。自始至終,「公主」只是一個稱呼,而並不是拓跋璃她自己。

端詳著自己面前這位長相精緻的小公主,秦明昭恍惚間,竟是覺得這位小公主,和前世的自己很是相像。他人羽翼之下的自由,被迫折斷羽翼、鎖在華麗囚籠中的鳳凰……

除卻那「他人」的身份不同,對待態度不同之外,其餘的任何一點,都與前世的自己,頗為相像啊…….

「……抱歉,自說自話,讓您見笑了,」拓跋璃驀地將雙手捂在了臉上,刻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片刻後,才堪堪拿下有些溼潤的雙手,略微內疚地低下了眼眸,「還請您見諒。」

「無妨,」秦明昭的聲音出現了輕微的沙啞和低沉,但並沒有引起拓跋璃的注意,「公主的遭遇,孤……深有體會。他人羽翼下的自由,又怎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自由?

「等北狄部落退出戰場,戰事結束後,公主不妨再帶著商隊,去雲遊四方吧。雖說只是時宜之計,但總好過在草原上一直擔驚受怕。孤相信,經此一次,你的兄長,會有所改觀的。」

「但願吧,」拓跋璃凝視著眼前這個現如今看起來溫溫和和的女子,一時間竟懷疑起了之前所聽到的那些傳聞和事蹟,「總覺得,帝姬瞧上去……並非如傳說一般冷酷到不近人情呢。」

「哦?竟還有這類說法?」

秦明昭聞言只覺得稀奇,不由得淡笑著偏移過視線,俯瞰著窗外車水馬龍、路人來來往往的市集,「孤倒是從未在意過這些,只求那些所做之事,最終問心無愧就是了。」

「……說的極是,那我便先以茶代酒,敬凌昭帝姬秦

明昭,這一番肺腑之言,醒世之語了,」拓跋鴻雙手捧起自己手邊溫熱的茶盞,感激地望向秦明昭,「多謝帝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