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白聽到極遠處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轟隆,轟隆。

彷彿成千上萬顆炸彈同時爆開,亂中有序,疊浪如海嘯。

十分鐘後,爆炸引起的狂風吹到了沉白的臉上。

他眼睛眯起,默默估算著爆炸中心和自己的距離,透過其風向算定方位後,臉色鉅變。

那個方向,介於幽玄域邊境和磁母元山之間。

從現在的地方,去那個位置,以自己現如今的體能,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是木頭陀他們?”

沉白心中閃過這個想法,放下懷中的屍體。

從昨夜開始,他就不斷獵殺落單或不成建制的大闇軍士,山海流雲絕對是大高手,憑一己之力衝散青天域進山的軍隊,沉白則打起了遊擊,將水攪的更渾。

他揉了揉發酸的肌肉,腳步有些踉蹌,經歷“死耀格鬥”後,他只休息了個把小時,就繼續投入戰鬥,身體到了極限。

沉白靠著樹枝坐下,閉目養神。

他現在狀態太差,冒然行動的後果就是被大闇高手圍剿轟殺!

畢竟,“作為獵人單槍匹馬行動”,和“前往引人注目的爆炸中心”,難易程度截然不同,前者打一槍就換個地方,後者一不注意就會死。

恢復了一定戰力後,他開始朝那個方向奔行。

大概全力向前行進了十分鐘,沉白便停下了。

他看到了白袍銀槍的山海流雲。

以及這位王族的嫡系大少手上,捧著的木盒。

一根鮮紅欲滴的孔雀簪子插在上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流轉的眼淚。

沉白身體一僵,出現在山海流雲身旁。

“山海兄,這……”

“這是清音和木頭陀的骨灰。”

山海流雲開口,聲帶彷彿被砂紙打磨過,變得沙啞低沉:

“她即使死亡,也要和心愛之人死在一塊兒,我有什麼理由不成全她?”

沉白神色暗澹:

“我的錯。”

——我應該聽到爆炸聲,就趕過來的。

山海流雲的表情沒有變化,依舊木然沉默,他捧著女孩和她愛人的骨灰,向前方走去。

其實兩人都知道,就算沉白看到爆炸就往這邊趕,也是來不及的。

距離太遠、大闇崇武太過狠辣、清音的性子又太剛烈,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數分鐘內,沉白根本沒有機會阻止這厄運。

然而,世上有一種人,不會逃避哪怕一丁點的責任,即使只是稍有瓜葛,也會認為“如果我可以再強一點,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很多年前,名為“雲”的少年,仰躺著望向高天,覺得世上不應該有【諸神】這種存在。

現在,群山之中的沉白,羞愧得幾乎不敢看向骨灰盒,認為自己辜負了這對卷侶的信任。

不論在哪個時代、叫哪個名字、擁有何等程度的力量、是否完全意義上的復活……

其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依然不變。

沉白沉默地跟在山海流雲後面,想著是否能補償什麼,但斯人已逝,做再多事也只是圖自己的心理安慰而已,沒什麼實際意義。

他跟了山海流雲半晌,突然意識到什麼,輕聲道:

“山海兄,你打算找地方葬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