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如此呢?”馮雲山騎著柿子來到配城殘破的城牆之前,抬頭望著站在城牆上的那個男人,“降了吧,我不會為難你的。”

配州的州牧已經逃出來投降了,因此城頭上的自然不是他,而是一個叫做風聖意的人。與風雲商同姓,從宗法上來說兩人並無關係,但是從血緣上來看,是與風國同樣親近的遠親。風姓十國並不是風姓的全部,風姓還有許許多多的支脈散佈在凡間之中,只要這些支脈願意奉十國為大宗,就能得到十國的庇護。

風聖意這一脈原本就是受朝天風氏庇護的支脈之一,只是最後因為一些事情與朝天風氏漸行漸遠。雙方分道揚鑣的時候,正是朝天風氏完全掌控了朝天東部,達到全盛的時候。風聖意這一脈,學的是聖人之道,講究的是君君臣臣,與朝天風氏的理念發生了衝突。

風聖意只是笑看了一眼風雲商,說道:“聖人有言.......”

風雲商對風聖意說的那些聖人大道理不怎麼感興趣,不過今日他確實想和風聖意爭辯一番。

“城中可還有餘糧?”風雲商默然說道。

“有。”風聖意黯然低頭,沉聲說道:“但是不多了。”聖人之道沒有交過他說謊,所以風聖意一生都沒有說謊,即便他知道此刻城中的糧草狀況不能說出去。

“死了多少人?”風雲商繼續問道,配城裡的情況他心中也有個大致的猜測,甚至配城之中糧草短缺就是他的手筆。

風聖意沉默了許久,他甚至已經大致猜到了風雲商接下來要問什麼,只是聖人也沒交過他迴避,因此便繼續說道:“許多,城中快要沒有活人了。”

風雲商圖窮匕首見,悍然說道:“晚輩對聖人之道也算了解,為了一己私心而導致城中百姓大量死亡,這應該與聖人之道相違背。風聖意,造成了這般罪孽的你,有何面目再談聖人之道。”

風聖意沉默不語,他本就只是個看書的呆子而已,不善言談,不知如何去辯駁風雲商,最終只是訥訥說了一句,“我自會揹負起我的罪孽。”

這次輪到風雲商沉默無言了,翻身下馬,朝著風聖意恭謹地執弟子之禮,而後告退,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圍繞著風雲商一方大軍,搭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帳篷,這些帳篷裡住著配城原先的居民。這些居民都是風聖意有意放出來的,不希望這些百姓葬身戰火之中。不是所有的百姓都逃了出來,還有些百姓依舊留在城裡,聚集在風聖意的身邊抵抗著風雲商。

總攻很順利,因為配城裡已經沒有多少活人了。不管是軍隊之中,還是城裡的百姓,只要想走的,風聖意都沒有阻攔。每天都有人默然放下武器,被風聖意用繩索從城牆上吊下來,投降了風雲商。

進城之後,柿子的馬蹄踏在街道上,竟然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回聲。配城之內,已然沒有了生者。不對,確切的來說還有一個——守在自己家門前的風聖意。風雲商騎著柿子走到風聖意家的街口,便下了馬,獨自走到風聖意的家門前。

“見過風先生。”風雲商執弟子之禮,彎腰拜向風聖意。風聖意坐在自家門前,風雲商站在他的面前,兩人相顧無言。終究還是風雲商打破了沉默,出聲問道:“若是沒有此事,先生打算做什麼?”

“教書育人,樹德著書,傳播聖人之道。”風聖意抬頭看向風雲商,眸子之中很是平靜,沒有見到反賊的憤恨,也沒有對風雲商的祈求。

“寫書,可賺不了幾個錢,還容易被書局剝削。甚至旁人都未必知道這書是先生寫的,何苦呢?”風雲商盤膝坐在地上,就彷彿一個士子要與風聖意論道一般。風聖意起身從臺階上走了下來,盤膝坐到風雲商的身前三步。

“那就換一家書局,世間的書局又不是隻有一家。”

“若是天下書局都是一般呢?更何況,先生的書即便寫出來了,發出去了,又能如何?沒有人會看的。”風雲商搖頭一嘆,低聲說道:“總歸是要做些靠譜的事情。”

“聖人之道總是要有人去傳承的。”風聖意搖頭一笑,風雲商說的這些苦楚他都清楚,甚至他遭遇過更多的不公,只是渾然不在意地說道:“老夫來世間走了一遭,總得帶回去些東西,也得留下些什麼。”

風雲商沉默不言,許久後風聖意看著風雲商的眼睛問道:“大將軍,這天下蒼生於你為何?”

“工具。”風雲商沉默些許,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為我創造財富,權利,名望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