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寇莫追,現在冒然去追殺慕容秋荻,不過是給對方反擊的機會而已。

相比之下,李忘塵更在意這侍女手中的油紙傘,他或許還弄不明白許多底細,卻知道這是關七也得注意的東西,慕容秋荻武功比自己高,但她最可怕的地方絕非武功,而是層出不窮的底牌,以及作為女梟雄的心機。

人都會相信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慕容秋荻欲求和堂堂劍神謝曉峰對壘,她所要依靠的自然不可能是這假冒偽劣北冥神功的天尊形態,而該是別的什麼東西。她的勝利永遠不可能是堂堂正正一掌將謝曉峰的劍拍斷,而是陰謀詭計、下毒要挾、各路底牌、無所不用其極。

李忘塵銘記這其中的一切細節,他不願意先謝曉峰一步品嚐這一切,所以不敢有絲毫怠慢。

“休想!”

慕容秋荻尖叫著飛回,但她的身形絕對比聲音更快,在李忘塵手掌距離天青色油紙傘傘柄不過三寸距離時,一團黑影似風暴席捲般的捲過來,這一卷既慘烈、又狂放,不像是人的武功,而是草原上的勁烈西風,遠山上的酷寒冰雪。

轟隆隆——周圍方圓數十丈範圍之內,都被這氣勢煊赫的動作狂轟濫炸,大量的木製建築脆弱不堪朝著兩邊飛炸,而那不過是慕容秋荻一動之間,攜帶而來的無形氣流轟炸而已。

李忘塵可以用一根手指抬起一座高樓,也可以抵擋住萬鈞的巨錘,經受住火山口中的熔岩更不在話下,但在這一刻卻也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

他甚至可以預料,如果自己不撤手,對方一下將自己卷中,自己伸出去的半條手臂,立刻就要被扯爛撕碎。

最可怕的則是,即使有這樣的預感,李忘塵居然連是什麼在進行攻擊,都無法確定。

“似乎是……劍氣!?”

李忘塵只好收手,抬頭,後撤,雙手橫切豎斬,一手成刀,一手作劍,似作詩的詩人,像工筆的畫匠,神態嚴肅如最偉大的藝術家面對自己的作品。

他已覺察到了慕容秋荻這一下的出手,並非是以全身構成所謂天尊組織的任何一門武功,而是一門超脫了全身,卻又被全身的武學推動著的“劍法”。

他這一退,即已退去了十三步,這是在眨眼之間,經過周密計算之後,李忘塵確信對方招式威力最弱的一處。

刀劍齊鳴。

剎那之間,無限的光在李忘塵面前編織成了密集網路,有的光輕盈,有的光濃厚,卻漸次重巒疊嶂起來,構成錯落有致的圖景,一格一格的抵抗著洶湧而來的劍氣狂瀾。

終於,一切無聲無息的消散。

消散之後數個呼吸時間,大地轟隆轟隆的顫抖起來,無數劇烈似山崩海嘯雷霆轟鳴般的聲音四下炸裂,彷彿有無法以視線所觀的偉大巨神,將整個天地搖曳不止。

整條街景就在這樣的轟鳴聲中毀於一旦,僅有中央的象鼻塔完好無損的矗立,李忘塵和慕容秋荻則分別站在塔的左右兩邊。

那個侍女呢?

嚴格來說,她已不再能被稱作是“一個”了,因為她現在是滿地都在,血肉與碎布間雜著四散開來。這是被慕容秋荻在情急之下的動作生生撕碎,不是死在李忘塵手中,而是死在主人手中,這位侍女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個荒誕的結果。

不過,若非如此決絕,也不可能逼退李忘塵。

可不管如何,傘柄已落在了慕容秋荻的手中,被她從華麗袖袍之中探出的纖細白皙的五指緊緊握住,擁有著雍容華貴氣質的女子凝眉望向遠方的青年,臉上呈現出意味悠長的表情,“好險,好險。”

她彷彿全不在意自己剛剛才算“誤殺”了忠心的屬下,這柄傘遠遠比一個伶俐少女更加令她關心。

而李忘塵也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

“這是謝曉峰的劍招麼?”李忘塵若有所思道,“據說謝曉峰劍法出自渾然天成,全無破綻,卻暗合從古到今的武學至理,以四大聖靈,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命名。這一劍殺意之大,有席天卷地、橫掃八荒之跡象,實在是侄兒此生罕有聽聞,該是四靈聖劍中的‘白虎劍訣·狂風殺煞誅九難’了?”

慕容秋荻臉色一沉,隨即笑道,“看來姑姑是小看了你,要用那些招式,只怕真收拾不了我的乖侄兒。沒錯,這正是謝曉峰的四靈聖劍,而我在這些劍法上的造詣,也未必在謝曉峰之下,你死在我的手中,也算死在他的手中,身為劍客,你可算是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