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一瞬間陷入了僵持階段,這兩個敵人給他造成了太大的“驚喜”,他簡直是不能不小心萬分。

而他忌憚,李忘塵更忌憚。

因為就是那一擊之中,李忘塵已中毒了。

他不是人間行走,人間行走能免疫的毒素他無法免疫,人間行走能避開的傷害他無法避開,這本不是屬於他的戰場,而是兩個非人生物的戰場。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去瞧,李忘塵已能感受到自己手掌上長出了膿包水泡,裡面是發臭發爛的毒汁,即便內力自然運轉過去,竟然也毫無效果,僅能微微探測出對應的效用。

光是這一擊之力,足可汙染一整座小鎮的水源,彌散在空氣之中,可將方圓十里化作廢土。

即使李忘塵的體質已經洗髓易經,達到先天精力金剛不壞的境地,依然感覺不妙。

一旦發現自己中毒,李忘塵立刻想要退出戰場,保全自身,而當這念頭一起,他也同時感受到“五毒六陰惡火妙籙”的冷靜,怎麼回事,對方不趁此機會追殺過來麼?

有些時候,就是一個念頭,能將戰局扭轉。

李忘塵忽然奮力一顫,悄然間將手掌的膿包切除,鑽心痛苦到來,掌心同時發力,令斬鐵草隨心如意的化作一道飛逝的金線,已落入了人間行走的手中,成為刀形。

他既然棄劍而去,自然要運用自己的捏成輪轉金剛伏魔圈,手上的大片血肉在離體之後即被燒燬盡除,化作金光的一部分,令人分辨不清其中的內容。

而同時,李忘塵也淺淺的呼吸起來,這是“玄武定心法”。

老實說,這是李忘塵頭次將玄武定用在手掌上,他既要讓手掌上面的異狀逃過歐陽鋒的探查,同時也不能令自己本身的各項素質受到玄武定的影響,否則歐陽鋒一定會懷疑他這時候的舉動用心。

這並不難,但也絕沒有想象中簡單,李忘塵微弱的控制著節奏,慢慢將玄武定帶來的“感覺”賦予自己手掌。

然後他和人間行走一起進攻。

——他媽的,這兩個小鬼怎麼都免疫我的毒術!?

無法置信的道理,卻又如此明確的襲上心頭,李忘塵和人間行走的合作聯手,即便是毫無人體限制的黑火也不可抵擋,短短數招之後,強烈的攻勢轟破其中防禦,黑火似一道飛旋的煙霧躲開二人的攻勢,卻在半途給李忘塵一掌智拳印揮出,強烈的氣勁直擊其中心,並瞬間擴散到整體。

在這一刻,歐陽鋒並未注意到,當黑火潑灑毒術的時候,承受傷害的往往都是“仇統”,而非“宋虛”,但既然“仇統”毫髮無損,“宋虛”也無異狀,而兩人又是似乎師出同門的神秘年輕高手,他便理所當然認為毒術沒用。

剎時,黑色的煙火似紛飛落葉般四散,露出其後面露不可思議表情的歐陽鋒。

這門“五毒六陰惡火妙籙”居然就被如此破解!?

被黑暗包裹的密林登時給掃蕩澄清,月華穿透影影綽綽的茂葉而送入林間,幫助陰沉著臉的歐陽鋒看清面前一左一右兩個年輕人。

李忘塵笑道,“歐陽先生,既然你的武功被破,就不要掩飾自己的傷勢了吧?你這門武功真夠可怕的,卻不知怎樣完成的。”

歐陽鋒深吸一口氣,將揹負著的左手拿出面前,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倒也實話實說,“是九陰真經,王重陽給我們四人分別看過九陰真經,我們都從其中領悟道家妙法。倒是你,為何能無效我的毒術……我實在想不明白。”

李忘塵苦笑道,“這實在難以解釋,令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歐陽先生想必不願意聽我講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索性話歸正題,既與歐陽先生一戰,見識過這不知名的神功絕技,可卻沒有見過名震天下的蛤蟆功,那可真是大失所望了。”

歐陽鋒皺著眉嘆了口氣,忽然看了看天空,目光直迎上那半空中的月光,“今夜的月光真好看,令我想起很多年前在白駝山的一個夜晚,又令我想起在華山論劍的時候。”

他轉過頭看向兩人,一左一右,笑著的宋虛,冷著臉的仇統。

然後這位華山五絕,一代宗師,雙眼認真無比,一字一字的道,“我明天也想見到這美麗的月光。”

話音剛落,他撲了上去。

他撲上來的姿態,令李忘塵想起蛤蟆,而自己則不過是一頭小蟲。

月光被雲遮住了,黑暗與靜謐重新籠罩在大地上,令密林中的一切化作不可知的事實,只能聽得到呼聲、炸裂聲、轟隆聲接連響起,像是生命在進行最原始也最勐烈的碰撞。

許久許久之後,這無光無影中的激烈碰撞才停了下來,但酷烈的氣氛卻好像仍醞釀在黑暗之中,久久不息,久久不散。

厚重的雲移開了,它似一場無與倫比的激烈壯美戰鬥的帷幕,當帷幕揭開,殘酷而悽美的結局就會呈現,高高懸掛的皎潔白月也終於可見到這一戰的勝利者。

一個人站了起來,他滿身鮮血,滿身也是傷勢,他疲憊更乏累,但雙眼卻明亮無比。在他腳下是一具屍體,屍體身上有刀傷,有劍傷,也有掌傷,已支離破碎,不成模樣,令人無法想象過程中發生了什麼。

李忘塵從黑暗之中走出來,他贏了。

他贏下了歐陽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