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們處理後事,然後盡最大的努力掌握你手中的菜刀。”沈墨拍了拍阿七的肩膀,離開琴音小築。

漫步長街,沈墨並不如他表面上的平靜。

手下在眼前詭異莫名地死去,對他而言是敲響了警鐘。雖然他已經很強了,但仍舊有許多事控制不了,甚至無能為力。

修行讓他成為超凡脫俗的異類,逐漸會產生類似我是神靈一般的情緒,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現實是他依舊不是無所不能的神靈,更不夠強大,依舊有他無法解決,甚至沒法理解的詭異兇險存在著。

剛才那種詭異無形的死亡方式,會不會以更高等級的方式降臨在他身上?

“生命是渺小而脆弱的。”曾經長青子對沈墨說過這樣的話。

沈墨能從他眼中看到深深的敬畏。

強大無比的長青子,究竟在敬畏什麼?

或許越是強大,越會在某一瞬間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脆弱,以及依舊和普通人一樣,對死亡無能為力,只能做些徒勞的反抗。

世間萬物,從一出生就踏上了前往死亡的旅程。

哪怕沈墨已經經歷過幾次“死亡”,可那能算真正的死亡嗎?

但沈墨仍舊得面對死亡,並奮起反抗。

縱使接下來的人生充斥無常,也不會讓他退縮。

因為退縮沒有任何意義。

內廠,曹天罡沒有吃橘子,而是罕見地拿起筆墨,寫下一幅字: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他的字實在是很好,亂筆狂草中,透出詩句的仙氣、狂氣以及散發出撲面而至的逸氣。

三種氣質完美融合在一起,不會有絲毫突兀之感。

“督公這幅字當真是筆落驚風雨,天下間,難以再找出第二幅來。”簡長生在旁邊誇讚,倒不完全是違心之言。

皇宮的大太監都是飽讀詩書之輩,而且不用醉心科舉,所以研讀經史子集時,不必揣摩迎合官場的風向,更容易有自身獨到的見解。

曹天罡一筆狂草,就是在灑脫無忌的心境下磨練出來的。如果只看這幅字,旁人定會以為是哪位狂傲的大名士寫出,才氣霸漏。

“字還湊合,好的是詩句。邪君這個人,確實有狂的資本,難怪能寫出這樣的句子出來。他跟咱家一樣,都是不信命,不認命。”曹天罡擱筆,然後拍了拍手,又問:“邪君那邊怎麼樣?”

簡長生於是把柳逢春的回覆以及琴音小築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琴聲破氣?看來他天子望氣術確實登堂入室了。陛下想要讓我和他二虎相爭,阿生,你怎麼看?”

簡長生這時候可不敢說些模稜兩可的話糊弄過去。官場上牆頭草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已經打上督公的烙印,面對這道送命題,簡長生收起一貫給自己說話留餘地的作風,神色無比堅定,一舉一動渾然天成,

“督公,聖賢有云‘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陛下一再逼迫督公,實在是有失人君之德,依屬下看,大不了跟三十三年前一樣,換一個皇帝。”

三十三年前,先帝駕崩,朝廷對外宣稱的結果是“落水受驚,不治而亡”。要知道皇宮裡有大醫國手,這種理由只能說是用來糊弄傻子的。真實情況是先帝觸犯了太多人利益,被各方勢力聯合謀殺。

簡長生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卻正是為了保命。在這種局勢下,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曹天罡:“阿生,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簡長生拜倒在地,磕頭道:“小的只知督公,不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