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酒宴間,趙恆趁著酒興提起時,本以為完顏宗翰要想辦法耍賴,可沒想到對方異常痛快的就應承下來,只說是既輸了賭賽,那燕京勞軍費之事自此就不用再提了,只是有一點,他對林沖的應天軍很感興趣,希望能去應天軍營地參觀參觀、學習學習。

此話一出時,完顏宗翰在留意著趙恆的表情,果然見對方非但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決定,反而是立刻下意識的看向林沖,顯然在如今這宋國朝堂上,真正能當家做主的既不是那已經退居幕後的宋徽宗,也不是名義上監國的太子,而該是這位新近崛起的林沖林太保才對。

……此人若死,宋朝必自內部崩潰,瓦解之可不費一兵一卒矣!

對完顏宗翰的要求,林沖並未拒絕。

一來宋金如今還是聯盟狀態,人家要調研一下、參觀一下,你沒有拒絕的理由,頂多是把真正核心的東西隱藏起來罷了。

再說了,應天軍的真正核心無外乎三樣,其一是攻無不克的精鋼武器,其二則是九星鍛體術的藥酒。

這前兩樣,是他完顏宗翰去參觀應天軍營舍就能偷學走的?

沒有林書航這個外掛,這些東西他一樣都偷不走,也根本模彷不出來,隨他看好了。

而至於第三樣核心,應天軍的紀律性和榮譽感,這則是看起來最簡單,但其實最難的。

這東西,哪怕就是把林書航複製到大金去也給他練不出來,因為真正能在應天軍營舍中形成那種榮譽感的,不是靠林書航的說教和洗腦,而是靠著華夏民族本身的精神與凝聚力鑄造出來的。

休說他大金,便是數遍整個人類文明所有社會,也只有華夏子民才具有如此高度的服從性和民族榮譽感,這是帶自骨子裡和靈魂裡的東西,這才是真正任何人都偷學不來的。

於是第二天一早,完顏宗翰的行程就改為了參觀應天軍營舍,甚至連應天軍的鍊鋼爐也帶他參觀了。

當看到那上好的鋼材從鍊鋼爐裡一爐一爐的出來,那既硬又輕的材料,讓完顏宗翰徹底沉默了。

是夜,鴻臚寺……

當聽清楚完顏宗翰的請求後,房間中的老人長久的默然無語。

“眼下雖然太平,可兩國在臨,邊境交接,豈有無摩擦之理?此人學究天人,遠勝過我大金任何良才,若不除之,日後但凡有些微導火索,也必將成為我大金之禍!”完顏宗翰說完,竟衝老人叩拜下來:“遠山前輩,令郎與我主阿骨打有八拜之交,為替令郎報仇,我主傾盡大金之兵亦要伐遼,可如今我大金已註定禍在明朝,前輩焉忍袖手旁觀?”

“……我說過。”老人許久才回應道:“不會助你攻宋,只當有外敵,亦或你遇到生命威脅時方才出手。”

“遠山前輩,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完顏宗翰匍匐在地,眼淚長流:“此番非為攻宋,實是為求自保!那林沖不足一月便能訓出如此虎狼之師,若讓他在宋朝當政四五年,焉還能有我大金立足之地?”

“何況當年令郎之死,雖最後禍首乃是遼帝,可若非宋人逼迫,令郎又何至於在宋國無立足之地而遠赴遼國?縱是前輩自己,若非宋人殺錯了人,又怎會妻亡子散,以至於家破人亡、在少林寺潛伏數十年之久!”

“宋人最不可信,若是讓他們得勢,天下再無外族安身立命之所!”完顏宗翰的聲音誠懇之極,乃至懇求:“且,我可答應前輩,只要除掉此人,我至少力保金國與大宋十年太平!便是邊境有任何摩擦,也一概不追究、不挑釁、不越界、不動兵戈!如此十年太平,可救得多少人?而若宋人強勢起來,滅了我大金,又會死多少人?我大金子民便不是子民嗎?為了給令郎報仇雪恨而傾盡大金之力的我主,便不是前輩是子侄了嗎?便該亡在宋人手中嗎?請前輩三思!”

完顏宗翰說完,以額頭觸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老人不答應,他便不起來一般。

老人沉默了許久,終是嘆了口氣。

“二十年。”他澹澹的說道:“我要你保宋金兩國二十年太平。”

完顏宗翰心中一喜,口中說道:“只要我完顏宗翰還在任上,必不食言!”

老人知道他是鑽了個空子,倘若他死了、又或是不再當權,那這諾言就算是取消了。

但能得他這句話已是不易,畢竟金人高層中滅宋之心已成,只要金人有這心,兩國交戰便無可避免,無論誰勝誰負,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老人畢竟已經在少林寺修行日久,雖還未曾完全學到師父的豁達,但至少學到了心懷慈悲,能讓天下蒼生太平二十年,他覺得這已是自己能力的極限了。

“這只是其一。”老人這才又說道:“聽聞這林沖曾與童貫交手,並將之擊退,我見過童貫出手,其實力並不在我之下,林沖既能擊退童貫,自也有擊退我的可能,要想殺他,非等閒所能做到。”

“前輩需要什麼,儘管吩咐!”

“似這等層次的人物,要準備殺他之物,非你所能。”老人澹澹的說道:“我要先回少林替師尊掃墓,既是為做殺他的準備,找幾個故友,亦算是先處理身後事了,因為我也有死在他手裡的可能。”

完顏宗翰聞言,心中為之一凜。

老人的實力,他見過了太多次,真正的如今大金第一高手,其身手鬼神莫測,實乃是驚歎為神仙一般,打遍大金大遼,休說遇到對手,便是手下三合之敵都甚少!

可就是如此神仙一般的強者,竟也有被擊敗殺死的可能?

簡直難以想象,那童貫,那林沖,究竟是有多強?不過,從昨日那可怕的箏音中,也已然可見一斑。

“你在汴京玩夠之後就回去燕京坐鎮吧,不用等著我。”老人說道:“處理我自己手邊的事,少則一月,多則三月,最遲三個月內,無論成敗與否,我都會將訊息傳到燕京,屆時你自知之。”

三個月……坦白說,完顏宗翰覺得實在是有些太常了,一個月就能練出那樣的應天軍,讓這林沖在宋朝當政三個月,還真不知這宋朝能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可這就顯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了。

“一切謹憑前輩吩咐,那我就在燕京等遠山前輩的好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