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中時,已然是傍晚時分。

剛推開門,就看到老丈人急急忙忙的從裡屋裡一路小跑出來,跑得急了,還跌了一跟斗。

林書航伸手扶起他,老丈人頓時一臉受寵若驚,隨後似是想起自己老丈人的身份,把心一定,趕緊衝林書航小聲說道:“衝啊,楊公公來了,在裡屋邊等著呢,說是有什麼聖旨……你、你當上太尉了?乖乖……”

林書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你女婿當上太尉,你不也還是我老丈人?小心翼翼的做什麼呢。”

張教頭一愣,隨即臉上笑得跟花兒一樣燦爛,大力拍向林書航的肩膀,可真等手掌觸碰時,卻又還是不由自主的收了力:“想不到我老張也有成為權貴的一天……”

林書航笑著搖了搖頭:“走吧,不要讓楊公公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也就剛剛來!”楊戩此時已從屋子裡走出來,身後甚至都沒跟個隨從,就像是來林沖家串門一樣,手裡卻是捧著一卷金黃的聖旨和一個木盒。

林書航正要單膝跪地接旨,卻被楊戩趕緊一把扶住,笑嘻嘻的說道:“林兄這是做什麼呢?就是任職太尉的封告而已嘛,這裡又沒外人,我甚至連個隨從都沒帶,就是為了給林兄省了這些繁文縟節。”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聖旨和那木盒都遞到林書航面前:“這內容林兄都知道的,只接了去便是,木盒裡裝的是樞密院的虎符與太尉的金印,官服嘛,內庫裡那些舊的不合適!適才我在嫂夫人處問得林兄的身材尺寸,已命人定製了,今晚加班加點也必趕製出來,必不會耽誤林兄明日的早朝。”

楊戩早已年過六旬,居然稱呼才三十出頭的林沖為兄,這馬屁拍得也是毫不臉紅了。

林書航拱手稱謝,只聽楊戩笑著說道:“此前說東門那宅子之事,林兄只說是怕引起朝中蔡黨警覺,如今蔡黨已然伏誅,我看這宅子的事,林兄可就莫要再推辭了。”

旁邊張教頭頓時樹直了耳朵,林書航並未遲疑,此節早已想到,就等著楊戩送上來呢。

他笑著應道:“既如此,林某就不與楊兄客氣了,只是……林某若想買賣時,楊兄可不許生氣。”

楊戩大喜,他最怕的就是林書航不收,畢竟看林書航眼下這家中情況,確非那種習慣貪贓枉法、收受賄賂之人,現在既然收下,楊戩的心才總算是放下了大半。

至於說買賣……你一個送禮的,你管人家收了禮拿去做什麼?別說賣,就算是人家一開心給直接砸了,都完全跟你沒半毛錢關係。

“這是什麼話!”楊戩大笑著說道:“既是送於林兄,如何處置那自然是林兄的事,沒得說!只一點,楊某這些年也頗攢了些傢俬,林兄若是有什麼難處需要用錢時,可千萬不要和楊某客氣!”

“楊兄高義,林某記下了。”林書航哈哈一笑,等的就是這句話,只是楊戩怕不知道自己胃口有多大而已。

送走楊戩,林娘子和錦兒都從裡屋出來,兩人早已聽到此前屋外的對話,錦兒興奮得不停的嘰嘰喳喳,想要纏著姑爺去看新房子,張教頭也是一臉躍躍欲試之態。

卻聽林娘子笑著說道:“別想啦,相公自來清廉正直,怎肯真收受別人賄賂?此前對楊公公說要賣掉絕非戲言,只不知相公賣的錢打算如何處置。”

林書航哈哈一笑,還真別說,林家人這輩子別的事兒做得不怎樣,但找媳婦卻是個頂個的好眼光,不管是當初林牧遠身邊的呼彌爾、亦或是林興業身邊的林翠蘭,乃至眼前的林娘子,都是個頂個的好女人。

他笑著摸了摸林娘子的頭:“夫人猜得不錯,那錢我另有用處,不過咱們這宅院,如今看來確實也太小了些,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咱們自家人,適才我回來前,太子趙恆已在梁門那邊替我找好了一處宅子,距殿前司營舍很近,方便我過去去點卯,我已看過了,那宅子還不錯,傢伙傢俬一應俱全,大家收拾點隨身衣物,這便隨我去新居吧。”

錦兒年紀小,搬家換新環境這種事兒是最積極的,便是老張也期待得不行,先前聽林書航說不去楊戩送的房子那邊住,都是失望得不得了,轉而聽說梁門那邊還有一套,頓時大喜,錦兒一蹦三尺高,興奮得嚷嚷道:“我這就去收拾!”

老丈人則是欣喜之後又愣了愣:“衝啊……你這不是已經當上太尉了嗎?還去殿前司點卯做甚?”

林書航自是懶得與老丈人慢慢解釋‘應天軍’的組建等事,只笑著說道:“兼任,您老知道殿前司的情況,我若不時常過去,怕是什麼都得荒廢了,還當這太尉做什麼。”

張教頭恍然,連連點頭:“那幫犢子是夠懶的,也只有你管轄得住了,你真要是不去,那幫犢子能把殿前司給玩出朵花來!那個、那個……衝啊,你瞅我現在呆在家裡也沒什麼正事做,還挺懷戀以前殿前司那幫老夥計的,要不你給開張條子,把我弄回殿前司去任個教頭唄?哈哈,我這也能隨時替你監管著下面的情況嘛!”

這倒還真是……應天軍的組建,用人之處頗多,特別是各種後勤保障方面的開支,就北宋現在這環境,除非自己親自管錢,否則這位置換誰來都得貪汙,但眼前這岳丈……在這位置上用什麼人,才能比自家這老丈人更讓自己放心的?

雖說從一個原本連品級都沒有教頭編制,還是退休狀態,突然提到這等高位,手續上確實有點說不通,但誰讓自己如今大權在握,甚至連太子、皇帝都無比信任他的呢?

林書航略一沉吟,轉頭時笑吟吟的看著他:“岳丈想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