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殺敵,呼彌爾的臉上並沒有第一次殺人的那種恐懼。

接連好幾個人栽在這裡,呼喊聲已經引起了馬賊大股部隊的注意,除了先前就已經從遠處朝他們衝來的另外四個馬賊外,另有一股七八人的小隊也被吸引,紛紛朝這邊衝了過來。

呼彌爾試著使勁兒的拽了拽長槍,可捅穿那馬賊後似乎卡在了肋骨上,居然沒拽動。

四周的馬賊聲呼嘯,她乾脆扔了槍把,快步朝林書航跑過來,想要把他拖進旁邊的帳篷,儘管她知道那其實完全沒用,但這種時候與其哭,還不如做點什麼。

可林書航的身體此時僵直著,她完全拖不動。

眼看衝在最前面的幾個馬賊已經距離他們只有二三十米,呼彌爾只得下意識的緊緊抱住林書航的腦袋。

可也就在此時,左側林牧遠的小帳篷突然被人騎馬撞開,伴隨著大片的馬蹄、羊咩牛哞之聲,宛若千軍萬馬!

呼彌爾的臉上一喜,是羊群,林書航這小帳篷距離部族最中心有點遠,因此旁邊不遠處就是牧民們圈養牛羊的牲口圈。

只見那帳篷轟然倒塌,闊臺哲別和幾個年輕的部族勇士騎著馬衝了出來,身後果然跟著大片的羊群和牛群。

在這些青壯勇士手持火把、以及獒犬的驅趕下,那些羊群牛群像發瘋了一樣朝著前方湧去,霎時間堵住了前方衝來馬賊的去路,把一大塊地方都堵了個水洩不通,讓他們不得不勒馬暫避。

“上馬!”闊臺哲別衝來時,在馬背上衝呼彌爾伸出手,大聲喊道,想要拉她上馬。

可呼彌爾卻是一聲呵斥:“滾開!”

她奮力的想要扛起林牧遠,可終究力氣小了些。

“操!”闊臺哲別一聲怒罵,俯腰下來右手往下一抓,猿臂舒展間,提著林牧遠的胳膊將他一把扯到了馬背去,橫放在他身前:“你騎另一匹!快走!”

他衝呼彌爾說。

這下呼彌爾沒再拒絕,麻利的上馬,這才看到這支驅趕著牛羊衝過來的族人小隊,並不僅只有闊臺和那幾個年輕人,還有約莫二三十人,都是族中半大的孩子,緊緊的抱著馬脖子。

“闊臺!帶孩子們走!”幾個年長一些的牧民衝他們大喊,繼續驅趕著牛羊去阻敵,往衝來的馬賊攔截過去。

闊臺則是深深看了他們一眼,一聲大喊,率著這群少年馬隊朝著西邊飛馳。

月夜星空,孤狼夜嚎。

遼闊的草原上,有二十餘騎正在星月下飛奔,此前的人數本來還更多一點的,但可惜年紀更小的一些孩子,馬術實在不夠嫻熟,跑不快,有七八人慢慢落在了大部隊後面,大家此前匆忙逃命間也沒注意,現在已經不知道在哪裡去了。

林書航身體還無法動彈,靈元的枯竭僵直感,至少需要半個時辰才能緩和下來。

此時馬背上十分顛簸,闊臺顯然不會管他舒不舒服,硌在馬背上的胸口被顛得都好似要散開了一樣,但意識卻越來越清醒。

按這兩天和呼彌爾的閒聊,他知道從土方部族往西,那是山鬼部族的草場。

山鬼和土方一向交好,兩邊的族長年輕時都曾是匈奴騎兵裡的戰友,一起出生入死,絕對過命的交情,現在土方被滅,看行進的路線,闊臺哲別應該是想帶著剩下這點人去投奔他們。

逃出來的都是青壯和孩子,除了呼彌爾外,連一個老人和女人都沒有。

今晚入侵的馬賊數量其實並不多,就闊臺目測估計,大概只有四五十騎,應該不會超過五十,部族若是有準備的話,是可以一戰的。

只可惜呼彌爾大婚,族中那些有戰鬥力的青壯,大多也都已經喝暈了頭,對方來得又太突然,一入部族就立刻開始大肆殺戮,青壯戰力們零零散散、暈暈乎乎,大多都死在那個時候,甚至連族長都被殺了,讓部族根本就沒有組織起任何像樣的反抗。

只能靠那些抱著必死之念的族人驅趕成群的牛羊去阻隔,好不容易才保下了這點人。

可是人活著,家沒了,親人沒了,牛羊也沒了,草原上沒有比這更慘的事兒了。

夜色下,沒有人說話,隱隱能聽到一些孩子的哭聲。

闊臺哲別越聽心中越煩亂,喝罵道:“閉嘴!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兒,以後還怎麼給部族報仇?!”

隊伍稍稍安靜。

按照馬賊的習慣,即便發了瘋去屠族,也不外乎是求財而已。

他們把最值錢的牛羊留在了身後,他們已經從那修羅煉獄場裡衝了出來,那至少大家現在已經安全了,求財的馬賊不會浪費時間來追他們的。

他們已經活了下來,那以後他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給部族報仇!

怎麼能在這裡軟弱的哭泣呢?

草原上的孩子畢竟早熟,有的孩子眼中都已經燃起了鬥志。

可還不等這樣的心理轉變在所有人身上完成,已看到不遠處的一片小沙丘旁,有成片飛快賓士的火光亮起,少說七八十人,從山丘後面繞了出來,且就像是已經藉著月色發現了他們一樣,朝著他們筆直的衝來。

“嗚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