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淨念輕飄飄的兩個字,直接讓黑袍青年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麼?”黑袍青年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問道。

“我說,我不怕。”淨念輕笑一聲,雙手合十,笑著說道:“道友,你我本就從無中來,又何懼到無中去呢?”

“……哈!哈哈!哈哈哈……”黑袍青年的嘴角抽了抽,隨即開始仰天大笑,指著淨念大笑著說道:“你不怕死!你居然不怕死!哈哈哈……”

淨念就這麼平靜地看著他,直到他笑累了,才繼續問道:“道友難道覺得,我應該怕死嗎?”

“不然呢?你可是他!”黑袍青年冷笑著說道:“你我都是他,都有他的記憶,我們都應該知道,他有多怕死。”

淨念聞言,無聲地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道友,如果他真的怕死,那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去仙界,不應該去天宮。”

“以他的能力,想長生的話,真的很難嗎?為什麼還要冒險?為什麼還要去一個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危險地方?”

黑袍青年頓時一愣,陷入了沉默之中。

淨念輕嘆一聲,雙手合十,語氣淡然地念道:“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如魚遊網。將是長流,脫入暫出,又復遭網。”

“道友,您難道不覺得,這番話就是那人最真實的寫照嗎?”

淨念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滿是悲憫的神色。

“他的一生都在前進,但卻又不知道因何而前進。”

“所謂善惡早已分不清,只是不斷地被環境推著向前走,眼前滿是迷惑障難,被一張張慾望織成的網所束縛。”

“脫入暫出,又復遭網。先前走一步,又見高山,於是繼續向前,他的一生就是這麼走過來的。我們都是這麼走過來的。直到我們都離開了他,他才找回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得以從這一張張羅網中掙脫出來。”

“道友,小僧今日不是來殺你,更不是來對付你的。”

“小僧今日,是來度你的。”

淨念悲憫的神情宛如寺廟中供奉的佛陀,注視著愚昧而痛苦的世人。

“度我?你覺得我需要嗎?”黑袍青年冷笑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希夷神光化去了他所有的法力,想要重新恢復還需要時間。

淨念無聲搖頭,抬起手,一絲絲溫暖的佛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這讓黑袍青年瞬間覺得好受了不少。

“道友應該明白,今天的事情無非只有兩種結果。第一種,陸道友殺了你,你再次借體重生,再次歸來,週而復始,迴圈往復,永無解脫。”

“第二種,你殺了陸道友。得到了一直想要的自由,清除了心中最大的恐懼。然後呢?”

“然後?”黑袍青年冷笑一聲,自顧自地說道:“自然是飛昇靈界,重新修煉,直到……”、

說到一半,黑袍青年突然頓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直到飛昇仙界,進階道祖,然後在天道的壓力戰戰兢兢地活著,一邊警惕地防守著可能悟出同樣法則的大羅真仙,一邊小心謹慎地隱藏力量,生怕被天道同化。”

淨念幫他說了下去,望向黑袍青年的眼神愈發悲憫。

“這便是道友要的自由?”

黑袍青年的表情猛地扭曲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憤怒與恐懼,轉而面無表情地說道:“那我就把天道拉下來!”

“然後呢?”淨念繼續問道:“且不說道友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又怎麼樣?你是要代替天道的位置?可誰能確定天道之上,就沒有一個更高的天道?誰能保證萬千世界之中,就沒有比天道更強的存在?”

“你還要繼續嗎?你還要把他們也拉下來嗎?這一切有盡頭嗎?這麼耗費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嗎?”

“夠了!”黑袍青年大吼一聲,打斷了淨唸的追問。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彷彿是在透過天空注視著某個存在。

淨念嘆了口氣,低頭悲憫地說道:“我們都是他,我們也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