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看美劇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劇情節奏快到你無法理清線索?你記不住那麼多出場人物,你不知道這一幕明暗對比在暗示什麼,你需要的是非常直白的臺詞,比如“我愛你”這樣的詞,而不是“我喜歡我看向別處時,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你還以為在閒聊呢。

這臺詞什麼意思啊,真是莫名其妙的廢話!

因此,方沂的做法很巧妙,他考慮到了市場的這種割裂感,於是總能拍出兩層電影,讓普通影迷享受故事,讓高階影迷品味到細節,他取得了一個平衡,文藝界老噴子也叮不到他的縫兒。

加上他自己砸錢資助本國電影體系的發展……種種行為,對於其他國家的年輕導演而言,幾乎是人生能想象到的最佳,是異國的天降勐男,也不免更憎恨現狀。

方沂感到庵野秀明確實很欣賞自己,所以他接下來的話斟酌了又斟酌:

“不同國家的市場發展狀況不一樣……比如你們日本有一些獨特的型別作品,我指的是動畫,在國際上也成功,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在這個時代過於成熟了,過於把控到觀眾的喜好,以至於反而不能得到革命性的進步,顯得故步自封。”

他說,“而我那裡是不一樣的,與其說諂媚過了頭,不如說是還需要更多諂媚的作品來培養觀眾的喜好。在這樣的市場上,諂媚於觀眾本身也是值得鼓勵的,也是敢於挑戰的……”

庵野秀明不解:“為什麼要辛苦培養觀眾的喜好呢,他們都是一群媚宅族,把作品當做精神上的避難所而逃避生活,我們應該教育他們!就是不要讓他們如願!就是不拍他想看的!”

方沂不和他爭辯:“大概是我不夠偉大,並不想要去教育觀眾。”

庵野秀明比他還急,不斷搖頭,“不,不,你不是這樣的。”由於兩人間存在翻譯,所以對話效率很低,他情不自禁的反覆思索,腦補。

回想起方沂“市場不同”的話,漸漸的醒悟了:

“方桑,你是從全域性考慮的,因材施教!市場不同,立場不同。”

接著目光發亮,“所以,如果你是日本人,你一定比我還要激進,你肯定顛倒過來,一定會革除業界的弊病……”

“你原來,是想要告訴我這個!”

“真不愧是人中之龍!我已經,悟了!”

方沂嚇了一跳,他只是講了些似是而非的套話,哪能是戰鬥檄文呢。

是翻譯給我潤色了嗎?

但庵野秀明正色的朝他鞠躬,四十五度,動作在狹窄的車廂裡面極誇張,他沉聲道:“阿里嘎多!”

“我會秉承你這樣的意志,繼續奮鬥在不諂媚的道路上的!那些媚宅族……早晚我會教訓他們!”

當方導回到大陸時,庵野秀明心潮澎湃,已經在日式部落格中寫了一篇長文,他將之稱為“十番棋”,情形如同棋聖吳清源東渡日本,大戰十番棋,將一群車輪戰的老傢伙通通下到降級。

而他庵野秀明,雖然亦不如也,但也是有資格向山頂攀登的。

兩位導演不同的回答引起了圈內導演的興趣,而且主要是日本圈內。

畢竟是庵野秀明發的嘛,起的標題還那麼誇張。

“在和大陸的導演方沂探討之後,我更深刻的意識到本國影界的弊病,我想,正是因為現在沒有出現大師了……因為所謂藝術的世界,其全部歷史就是大師誕生的歷史。”

“大師誕生,於是藝術得到迅勐發展;大師凋零,藝術也絕不會被庸才所推動,他們只是在不斷的重複,做出討好市場的作品,他們根本沒什麼創造力,不需要過上一百年,只要過十年二十年,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

“我並不像方沂那樣具有天賦,尤其是在工業化上的野心,但我也有和他一樣頑強的意志……對我來說,現在是時候下決心了。”

情真意切的博文,引得原本批評的前輩也轉為聲援。nhk那一期紀錄片播出之後,掀起了新一輪批判的高朝,一系列重磅日本導演都參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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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導在京城的工作室裡面,發起了呆。

尼康廣告還沒有來得及製作播出,但廠商釋出了一些拍攝花絮,這明明是很普通的廣告拍攝現場,結果湧現出了一大堆梗小鬼,日本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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