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佚臉蛋充血,摸了摸鼻子,“是……”她轉而道,“趙老師是瑞典人呀,是帶來先進經驗的,就算胡說兩句,也沒人敢質疑的。”

方沂舉手,“我就質疑啊。”

國內的表演體系呢,真要說,確實是從國外引進的,從一開始就不在本土生根發芽,畢竟好萊塢的黃金年代,我們還屬於農業國,民族存亡階段,說什麼表演藝術呢。

先是全盤接收蘇聯的體系,90年代前後,又轉變為歐美的理論;國內大學的公共選修課,常常有一門,“歐美電影賞析”,是“賞析”,不是學術批評,裡邊兒的意思,就是承認我們矮別人一等。

所以,從純理論的角度,不可能和趙老師爭辯。

趙力芯一旦掏出他的洋人國籍,就自動有話語權些。他是歐美文化霸權的受益者之一。

“方沂——你有什麼要說的?”

趙力芯點了方沂的名,他也認識央戲的希望之光啊。

“趙老師,我不贊同你的理論,但是講純理論,我不如教書的你,我想,我們找個時候比一下。”

趙力芯微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要比什麼?”

“比臺詞功夫。”

“怎麼比?”

方沂想了想,自己得到系統的那一天,黑板上寫的字,“身臨其境”,也即對經典片段的模仿。

於是說,“找一些中外的電影片段,我們來配音,讓大家來打分。”

趙力芯說俏皮話,“你把臉遮住了,再配音,對我才公平。”

底下很配合的笑。

方沂很嚴肅啊,“我是本土教育出來的,沒有一天留學經驗,我可以證明本土教育出來的,不比你說的差。”

趙力芯奇了,說實話,他這一套話術,教了快十年,沒有出來說不對的,難道這些人都是五十萬嗎,也不是,我們在現代文娛方面的水平,確實沒底氣去和人反駁。

而且,越是學習,越知道差距。

快新世紀的時候,攝影師兼導演顧長偉到好萊塢拍電影,當時要拍小女孩和影帝西恩·潘的對手戲,西恩·潘不用出鏡,然而,為了讓小女孩有代入感,西恩·潘渾身上下淋溼了,在洛杉磯的大冷天,瑟瑟發抖。

這一幕又被來探班的蔣文麗看到了,夫妻倆從此說起好萊塢,那只有溢美之辭。

趙力芯也不是純純的香蕉人,老江湖了啊,他當年去莫斯科國立電影學院留學的時候,蘇聯還沒解散呢,蘇聯的藝術成就,不低吧。

又去瑞典某劇院當形體指導,再做演員,然後藉著鍍了的金身回來,一開始接的就是大劇《走向共和》。

我趙力芯的思想轉變,也是有邏輯的,不是納頭便拜,實在是看到了差距。

回來這些年,正好放開了電影管制,國產電影是被幹的節節敗退,眼看著,藥丸啊。

他問方沂,“我姑且認了你的配音比拼,但是,在哪裡比,我來想地方,行不行。”

方沂還沒答,底下學生給方沂出主意,“就在班裡,就是現在,讓我們聽!”

“操場吧,操場人多,而且隨時辦,不要申請。”

也有的說,“去北劇場,讓各個系的都來,其他學院的也來!來看看我們央戲的。”

趙力芯說,“班裡不行,這是上課的地方,”他看了看錶,“我們的時間也不多,操場呢,裝置不行,根本聽不出來誰好,我喜歡北劇場,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申請來。”

“我可能啊,和這位同學的想法,有衝突,”趙力芯做出很大度的樣子,“但是,只要你們繼續聽下去學下去,就知道我不是亂說,會認可我,當然,這也是做老師該遇到的質疑……”

這話,把方沂說成了小孩子胡鬧嘛。

方沂說,“趙老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管在哪裡,我會想辦法來比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