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黑下來,三花才感覺到自己的肚子餓了。它才想起來回家。三花一路悲韶哀嚎著,整個村莊都知道了它失戀了。房屋為它發出輕微的叫誰也察覺不出的嘆息。

三花迷路了,由於注意力只放在了那兩隻貓上,它沒有注意路。

當它回到家時已是半夜三更。四周靜悄悄的,三花穿過衚衕,計劃著從主人在牆外堆的柴垛上上牆頭,再順著梯子下來,可是這個計劃用不著了。主人家的大門居然敞著。三花受贍心靈忽然得到了一些安慰。

主人還在等它。

可是一進院兒三花就覺得不對頭,屋門居然也敞著,三花一個箭步躥進屋子,它愣住了,眼前的一幕給它的打擊比失戀大上一千倍。一萬倍。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往日光滑的連蚊子都站不住腳的地板上丟滿了雜物。主人,沙發,櫃櫥,貓糧。就連奶奶的炕也只剩下一個土臺子。這裡除了殘留的熟悉的氣味什麼也沒有了。三花忘了飢餓發瘋了似的四間屋子跑來跑去,不停地呼喚。最後累得倒在一堆破衣物裡睡著了。

三花不知道他們今搬家,更不知道香雪放學後就在這等三花,等到很晚才哭著和媽媽離開。

亮的時侯,三花被一聲轟隆隆的巨響驚醒了。它驚慌失措地跑出屋子,它從沒這麼害怕過,就連過年放炮它都沒有這麼怕。它把住牆角,吃力地爬上牆頭,找了一個隱蔽處,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臉往響聲發出來的地方瞧。一隻巨大的鐵手舉在半空,咯咯愣愣的快活的叫著朝一處房屋拍下去,轟隆隆!一面牆倒塌了。三花嚇得渾身毛炸起來。轉身想跳下牆頭,卻重重地骨碌下來。好在它是一隻平時走慣了牆頭的貓。三花沒有受傷,它只是有點兒懵。它覺得這一切變得太快了,好像做夢一樣。一的功夫它就由一隻寵物貓變成了流浪貓。

三花不得不在大街到處流浪了,為了填飽肚皮,它經常和另一些流浪貓爭搶垃圾堆裡的殘羹剩飯。

一連下了兩雨,傍晚,雨一停,三花就迫不及待的從一堆破草垛底下鑽出來,向村裡有人家的地方跑去,拐過一條街是三花經常找吃的垃圾堆,可是今,當三花剛剛一出現,就有一隻流浪貓惡狠狠向它撲來,打得三花矇頭轉向。它這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又被佔領了,三隻飢餓的貓正爭搶一條魚刺。嘴裡衝它發出嗚嗚的警告。三花不甘心地看了看,最後還是走開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三花避開人向另一條街走去。

令三花大失所望的是這條街上的住戶已搬走了,整條街死一樣的寂靜。一處外牆上貼上著瓷瓦的房屋,在夕陽的餘暉裡閃著美麗而孤獨1的紅光。三花踩著溼漉漉地面,心裡難過極了。忽然它聞到了一股肉的味道,喵,三花精神一震向著肉香跌跌撞撞跑過去,在一戶已被拆掉了大門的大門口,放著一碗麵條,和幾塊熟肉。三花顧不上看看有沒有危險,衝上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它已經餓了兩兩夜了。

以後三花來這裡尋找吃食。幾乎每次都可以找到。原來這是一戶沒有搬走的人家覺得剩飯扔了可惜,就偷偷倒在這裡,好讓一些貓啊狗啊的過來吃。

這,三花正大口大口的吃著一條鹹魚,忽然看見一條狗向這邊跑來,三花趕緊叼起魚躲進門洞裡面,偷偷地瞧著。

狗跑到跟前停下來,這是一隻流浪狗,三花從那骯髒瘦弱的外表和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神裡就能斷定。狗沒有立刻去碰碗裡的東西,它蹲下來向門洞裡面看,它分明是看到了三花。

三花不用再躲了,它叼著鹹魚衝出來,護住了那個碗,齜著牙呼呼的吼著向狗示威。三花決定誓死保衛自己的碗。狗依然沒有動,它的喉嚨裡發出細細的悲鳴。就這樣僵持了一分鐘,狗終於悲哀地叫著轉身走開了。三花看著這條瘦的背影,心裡忽然生出了憐憫,就連三花自己也不會理解自己,它居然叫住了那條狗。

三花認識了皮皮,它把自己的碗與皮皮分享。然後它們又一起找食物,一起找住處。後來它們在村南頭找了一間破草房,算是有了家。

白它們就躲在破屋子裡睡覺,餓了出來找點吃的。晚上,它們一起出去找食物,一起玩耍。它們幾乎遛遍了整個村莊。看到那些好好的平房被拆除,許多鋼鐵機器被運來,遍地都是高高的神氣十足的吊塔。一些平地上蓋起了高樓,一些房屋正被拆除。還有人在陸陸續續地搬家。三花還驚奇的發現,一些為了騰房子的人,也無家可歸,就在村邊搭起臨建。有集裝箱的,也有石膏板的。雖然三花分辨不出什麼對什麼,可它忽然想到主人,他們會不會住在附近呢?

三花決定尋找主人。

夜幕降臨了,這是個晴朗的夜晚,月亮圓圓的貼在半空,星星把夜空拉的更加高遠。三花如果記不錯的話,這應該是秋的月亮。幾以來,三花都圍著村子周圍的住戶打轉,皮皮跟在它後面,顯然它猜出了三花的意思,只是沒有表示反對或者同意。許多人家因為住在村外而養著狗。一見到被養著的狗皮皮就會好一陣難過,它想起自己的主人。但是皮皮沒有勇氣回到主人身邊。這麼多了,主人如果要它,肯定會找它的,因為它根本沒有離開村子。

三花避開那些仗勢欺負它們的狗,越上臨建的房頂,它斷斷續續聽到了人們的議論才知道,原來整個村莊都要被拆除,重建樓房,這叫聯合建房。一個叫開發商的有錢人拆了人們的平房來蓋樓房,叫人們用平房換樓房住。

夜深了,人們都進入了夢鄉,夢裡他們搬進了自己的新家,乾淨整潔的樓房。

幾下來都沒有收穫,只剩下三家沒找了,三花鼓足勇氣向那三戶人家走去。

這是三處集裝箱做的臨建,好在沒有狗,皮皮和三花一處一處地看,走到第二家的時候,皮皮忽然停住了,它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悲鳴,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它在那站了許久忽然轉身跑掉了。三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緊緊跟在它後面。它奮力追上去,擋在了皮皮的前面,三花看到皮皮眼裡的淚,明白了,它氣憤地打了皮皮一記耳光,皮皮只是低下頭。

夜已經很深了,三花和皮皮又回到了那裡。三花在遠處看著,皮皮使勁的用前爪扒門,發出一聲聲哀求。許久門開了,皮皮的主人出現在門口,他彎下腰細細打量皮皮,忽然興奮地大喊起來:“啊呀!是我們的皮皮!”然後他向遠處看去,藉著月光,他看見了三花,“哪來的野貓!”三花並不害怕,它還在為皮皮高斜鄭那人見沒有嚇跑三花,就彎腰拾起腳下一塊磚頭向三花投過去,三花這才如夢方醒,驚慌失措地跑掉了。

漸漸冷了,一些樓房已經初步完成,空曠的廢墟上矗立起一排粗礫的灰牆,越發顯得荒涼冷寂。三花好幾沒有吃到東西了,它倚著牆,慢慢走在剩下的街道上,這裡還有幾十戶人家沒有搬走,可是由於涼了,人們就不再吧吃剩的飯菜丟掉了,能找到的吃食也越來越少了。忽然,從玉米囤底下鑽出一個腦袋,鬼鬼祟祟的往外看,它可能沒有看見三花,便爬了出來,三花一眼就看見了它,老鼠!三花的心一陣狂跳,它從來也沒有捉過老鼠,在主人家時見了老鼠也視若無睹。美味的貓糧叫它對任何食物都不感興趣。

今餓急眼的三花恨不得吃一切可以吃的東西。三花伏下前身,弓起後腰,瞄準了機會快速撲了過去。老鼠也許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敵,因為許久以來這裡的貓都不捉老鼠了,它們甚至看上去很和平。可是今三花被飢餓逼出了本性。貓的本性。

三花三口兩口連皮帶骨頭一點沒剩,把個老鼠吃掉了。

這個冬三花有了飯食。

因為玉米有的是,所以老鼠有的是。三花漸漸強壯起來。人們有時在夜裡出來或回家時,偶爾會看見一道黑影像劍一般從眼前掠過,或是兩盞的綠燈綠瑩瑩的飄在半空。那就是三花。它已經擔當起保護這一帶玉米的職責了。

直到春來臨人們脫粒玉米時一些人才如夢方醒,原來一直有一隻野貓在這一帶活動,怪不得我們的玉米今年糟蹋的不厲害呢!

大地又開始變暖,老鼠也因為沒有玉米吃遷移了。三花又開始陷入了飢餓。它遊走在大街上,看到人們又開始了搬遷,街道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眼前一大片廢。三花在廢墟的盡頭找到了大然的家。成了大然的貓。

三花感激大然,所以從來不去圍著她轉,追著她要吃要喝。

漸漸的,一些貓開始被認領,跟著自己的前主人高高興胸走了。一些貓被抱養了。三花卻不再盼望什麼了。它已經無法改變晚上出去的習慣了,它喜歡在野地或廢墟里遛彎,順便撿拾些垃圾來吃。它看著樓房在一多起來,就開始有了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擔憂。其實三花的擔憂不是沒有緣由的,它又開始聽到了那種議論,這是大然一家的。

“不搬不行嗎?我們好端賭房子啊!”

“人家都住樓了,我們抗不過去!”

“我喜歡樓房!”三花從假寐中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大然,這句話香雪也曾過。

三花失蹤了,在大然家搬遷的那,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大然也只是知道少了一隻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