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麼就被當成洪水猛獸似的?

雖然這人脾氣大,跟老天爺似的陰晴不定,動不動就翻臉,確實挺難相處的,但也沒那麼可怕吧?

“好!”

下方又爆發了一陣如雷動般的叫好聲,如海浪喧囂不止。

楚祐心不在焉地看了眼下方的戲臺,雖沒認真看戲,但也約莫能看出這出什麼《青霄有路》是以太祖皇帝為原型編的戲本子。

想到太祖皇帝,想到《太祖手札》,楚祐的心底浮現一絲焦躁的情緒:若是當年太祖肯把《太祖手札》給父皇,局勢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甚至於他們大景揮兵南下,一統南北天下,也大有可能!

楚祐的心頭燃著雄心壯志,狹長的眼睛精光四射。

他一口飲盡一杯酒水,將空杯置於桌上,冷眼看著楚翊,單刀直入地質問道:“阿翊,你方才去哪兒了?”

“我得到訊息,你的儀仗今天去了趟無量觀後就回宮了。”

楚祐毫不掩飾他對楚翊行蹤的關注,亮得驚人的雙眸緊緊鎖住楚翊的臉上,語氣極為強勢,不給楚翊含糊其辭的機會,且有挑釁之意。

在楚祐逼人的目光下,楚翊笑如春風,“儀仗去了無量觀,我當然也去了無量觀。”語調輕鬆之極。

楚祐的眼底泛著一絲譏誚的冷意:他這個皇侄倒是敢認!

原本在喝悶酒的汪南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聯想到了什麼,目光在楚翊與顧燕飛之間來回地掃了掃。

莫非……

“你不會是去祭拜顧策了吧?”楚祐直接說出了汪南心中的猜測,咄咄逼人地追問楚翊。

叔侄倆凝目對視,似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廝殺。

楚翊玉石般皎潔俊美的面龐一臉正色,字字清晰地坦然道:“我去無量觀自然是為了祭拜顧侯爺。”

楚祐提起顧策時,語含輕蔑;

而楚翊提起顧侯爺時,面帶敬意。

叔侄倆涇渭分明,明明相距不過幾尺,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他們的立場彼此對立,註定要爭個你死我活。

聽到這裡,汪南緊緊地捏著手裡的酒杯,幾乎將之捏碎,面黑如鍋底。

氣氛轉瞬又緊繃了起來,空氣中隱有火花四射。

這出戏也堪堪能看了。夏侯卿一邊愉悅地喝著碧螺春,一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摺扇,此時才開始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些人。

每個人眼中的算計,每個人心中的追求,每個人眼中的驚疑喜惡……這些全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喜歡看戲,喜歡看著別人互相算計、明爭暗鬥,最好爭個你死我活,而他只需高高在上地擺弄乾坤,翻雲覆雨。

“啪嗒……”

半枚松子殼骨碌碌地滾到了夏侯卿的茶杯前。

夏侯卿眼尾壓了壓,下意識地順著松子殼滾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向了手裡捏著一枚松仁的顧燕飛。

也唯獨她……

讓他覺得看不清、摸不透、辨不明。

顧燕飛對上夏侯卿深黑的瞳孔,先是一臉莫名,跟著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

原來他是想吃松子啊!

顧燕飛就體貼地把手邊的那碟松子推給了他,心道:這姓夏侯的雖然沒那麼可怕,但麻煩真是真的麻煩!想吃松子就直說啊,老愛讓人猜來猜去的。

夏侯卿垂眸看著那碟松子,嫌棄地撇嘴。

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慢慢地伸手拿了一顆松仁,也只有那麼一顆,還是用指尖捏起來的。

再輕輕一捏,松子殼就破了,露出其中一粒潔白如玉的松仁。

不知道第幾次看向夏侯卿的百里胤也看到了他吃松子的一幕,手中的那個白瓷酒杯停頓在了半空中,手忽然就不抖了。

這位夏公子絕對不可能是夏侯卿!百里胤如釋重負地想道,又給自己斟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