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錯了?”衛國公不冷不熱的聲音自馬背上傳來,逆光下,他面上似是覆著一層陰影。

他胯下的黑馬又急躁地踱了馬蹄,噴了好幾口粗氣。

說句實話,衛國公的態度讓許彥有點琢磨不透,明顯不似從前那般和氣,卻也不像前些日子彈劾他時恨不得用眼刀子殺了他。

按下心頭的千頭萬緒,許彥仰頭望著衛國公,一臉真摯地正色道:“我錯了!”

“菀兒對我一心一意,我不應該養外室,讓她傷心。”

“舅兄,你讓我見一見菀兒吧,我會親自向她賠罪的。”

在許彥看來,定是衛國公夫婦故意攔著,不讓他見韋菀,甚至於韋菀也許根本就不知道他去過。

衛國公:“……”

衛國公定定地看著許彥,眼底水波不興,宛如冰冷無底的深潭,黑幽幽的,心中嘆道:都到了這個地步,許彥竟還以為這僅僅是外室的事?

許彥雙拳握得緊緊,神情中露出悲涼之色,眼圈也是微微發紅,“瑤姐兒她妹妹的事,我藏在心裡七年了,一直沒說。”

“那個孩子其實剛生下來就不好了,臉色青紫,無聲無息,穩婆和大夫都說,她在母體內憋得時間太長了,肯定活不下來。”

“我是怕她傷心,才瞞下了這件事。”

“那是我們的骨血,我怎麼去傷害那個孩子呢,那天我也是在氣頭上,才會口不擇言……人在氣頭上說的話,都當不得真的。”

許彥努力做出真誠的樣子,心裡依然是七上八下的。

在莊子裡時,他認定了衛國公不能拿他怎麼樣,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他與韋菀和離或者義絕罷了。

但是,他沒想到衛國公次日竟然一個字不提外室與許珞,而是彈劾他勾結流匪。

彈劾也沒什麼,畢竟他根本沒有勾結流匪,不過是令人假扮了劫匪,他完全可以說是從前被侯府驅逐的護衛懷恨在心,反正抵死不認此事與他相關便是,然而,皇帝竟真讓衛國公去剿匪了。

直到那時起,許彥才有些慌了。

不過是小小的流匪,哪裡用得著堂堂衛國公親自率兵去剿,衛國公如此紆尊降貴,必有所圖,十有八九是為了構陷於他,沒有證據,就製造證據!

定是如此!

許彥努力控制著心頭翻騰洶湧的情緒,將恐懼與怨毒的情緒藏於眼底深處。

外室只是小事,京中養外室的勳貴朝臣多的是,不過是風流韻事罷了。

若是勾結流匪被強按在他身上,恐怕吉安侯府的爵位難保!

曾經,他以為玉卿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

可是,現在……

他看著玉卿時,心底依然有從前的憐惜與歡喜,當他將她攬入懷中時,埋藏心底的那種恐懼很快就會壓過他對她的憐愛。

他怕了,他害怕失去爵位,害怕一無所有,任人唾棄……

他捫心自問,他能為了玉卿,忍受自己成為那種卑微的庶民嗎?!

他不能。

許彥心口戰慄不已,調整著自己的表情與語氣,愈發真摯地認錯道:“舅兄,是我年少糊塗,菀兒走了後,我才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頓了一下後,他徐徐地又道:“瑤姐兒不能沒有母女。”

最後這句話他幾乎是一字一頓說的,暗示衛國公,哪怕是韋菀與他和離或者義絕,她也不能帶走許瑤。

這是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