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殿宇內甚是安靜,周圍的蕭首輔等人對她的話也都聽得非常清楚,神情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庾家是世家,庾家若是涉及謀反,那麼可想而知,皇帝對其他世家的打壓肯定又會更重。

接下來,對世家而言,將會是一場異常艱難的戰役。

蕭首輔等人不露聲色地交換著眼神,思索起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一時間,他們也顧不上別的了。

後方的楚祐將寒冰般的目光投在瑟瑟發抖的雷氏身上,眼神中多了一絲鄭重之色。

他一向不喜皇帝,也覺得皇帝德不配位,但他是大景朝的王爺,當然不想庾氏助前朝皇室復辟,像庾氏這種毒瘤,必須儘快剷除,若任其壯大,後果不堪設想。

這輕重利害楚祐還是知道的。

楚祐思緒飛轉,不露聲色地走到了何烈的身邊,一舉一動帶著重若雷霆的力度,讓任何人都無法無視他的存在。…

他的到來,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

連坐於下首的楚翊都淡淡地朝楚祐這邊看了一眼,唇角微翹,一手輕輕地撫著腰側配的雞血石小印。

蕭首輔與戶部尚書王康尹卻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這雷氏是錦衣衛從顧家二房的宅子裡搜出來的,那麼顯而易見,康王這時候進宮怕是為了顧雲嫆了。

何烈一派坦然地對著皇帝抱拳道:“皇上,臣已經令錦衣衛前去查抄章記鹽行,今日就能審出個結果。”

“請皇上恩准臣即刻派錦衣衛前往豫州徹查庾家同黨!”

說話間,何烈還故意斜了楚祐一眼,眉間掠過一抹挑釁的神情。

他們錦衣衛從不怕事,行事只需對皇帝一人交代,這便是錦衣衛立足朝堂的根本。

“何指揮使,”楚祐的眼睛如同一潭寒水般冰冷徹骨,冷哼道,“一碼歸一碼,庾家謀反,罪無可恕,你要緝拿庾家人,本王不攔你,可你們錦衣衛今日封了顧家,莫非是存心破壞本王的親事嗎?”

誰都知道錦衣衛是皇帝的人,楚祐這句話就是在指責皇帝故意阻礙他的婚事。

“不敢當。”何烈揖了揖手,“臣是公事公辦,顧家人窩藏庾氏餘孽,理應同罪論處!”

楚祐眸中閃過一道刀鋒般尖銳冰冷的亮光,俯視著伏地的雷氏,冷冷地質問道:“雷氏,你說,是誰窩藏了你?”

趴伏在地好一會兒的雷氏這才直起了上半身,兩眼一陣發黑,身子也不由晃了晃,愈顯嬌弱可憐。

雷氏嚥了咽口水,顫聲道:“是顧家的老太太……戚氏。”

說話時,她怯怯地往楚祐的方向看了一眼,形容可憐,泛紅的兩眼含著淚水,似乎被楚祐銳利的目光與迫人的氣勢嚇到了,蒼白的臉陡然間發青。

“無親無故,顧老太太又為何要要收留你?”楚祐的眼鋒死死地釘在雷氏身上,步步緊逼地再問道,不給對方任何思考的機會。

雷氏咬著下蒼白的下唇,這一次,沒敢抬頭看楚祐,沾著淚珠的眼睫輕輕地顫了好幾下,聲音也抖得更厲害了。

“戚家從前朝起,就依附著庾家,是庾家的附庸。”

“這些年來,戚家一直以庾家馬首是瞻,庾家答應將來有朝一日能成事,就給戚家封王封地,讓戚家能一步登天。庾思說,戚家那裡應該藏有他父親的書信為憑。”

“這些事,都是庾思送妾身逃走時,親口告訴妾身的,妾身知道得也不多……”

雷氏的身子簌簌發抖,抖著嘴唇,宛如風雨中的一朵殘花,柔弱而又無辜。

她用手緊緊地攥著裙裾,好一會兒,情緒才稍微穩定了一些,接著道:“妾身起初躲在庾思安排的一間宅子裡,可等了又等,庾思的人都沒來找妾身,後來又聽說錦衣衛四處在京城中搜查庾家人……妾身怕極了,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就只能帶著孩子去找顧老太太。”…

“這段時日,是顧老太太一直幫著妾身,否則,妾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帶著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本就撐不到現在。”

說完,庾氏佈滿淚痕的小臉又垂了下去,眼睫劇烈地顫了兩下。

楚祐煩躁地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直至深淵。

事情比他預想得麻煩。

庾家竟然涉嫌謀反,謀逆罪可是重罪,足以滅九族。

若是顧老太太明知庾家有謀反之心,還窩藏雷氏母子,那麼這樁罪名可不小,往嚴重的說,甚至可以同歸為謀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