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雅座外的青衣少年聽得是心驚肉跳,簡直快跪了。

這公子翊話裡話外就是說他們尊主的聲名狼藉,就算得了大越天下,也是遺臭萬年,百姓只會說是夏侯卿毀了乾明盛世。

“公子翊是說本座奸佞竊國?”夏侯卿再次輕輕鼓掌,挑了下長眉,語調陰氣森森,絕豔如火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此話一出,連顧燕飛和貓也抬頭看了過去,表情一致。

楚翊氣定神閒地淺啜著酒水,含笑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尊主以為呢?”

於他而言,越國是蜜糖,是他所求;

可於夏侯卿而言,越國卻是砒霜,足以將他拖入另一個無邊深淵。

夏侯卿搖著葡萄酒的手停頓了一下,將夜光杯湊至唇畔,慢慢地品著杯中的葡萄酒。

“公子翊,本座的仇人可還包括了你楚家。”夏侯卿說得似真似假,唇角似笑非笑,讓人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殷紅的葡萄酒液體染紅了他的唇角,似是染了血一般。

“我楚家和令尊可能有仇,”楚翊迎上對方試探的眼眸,又勾了勾唇,也不繞彎子,乾脆地說道,“但和你,未必。”

最後兩個字語速故意放慢,顯得意味深長。

夏侯卿將手裡的空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啪”的響聲,害得正在喝羊奶的貓一不小心嗆到了。

“喵嗷!”

貓怒了,瞬間彈了起來,後腿蹬起時踢到了桌上那個裝葡萄酒的酒壺,葡萄酒液傾灑在那塊刻著“庾”字的令牌上,桌上的各種珠子也噼裡啪啦地落下,滾了一地。

夏侯卿似是渾然不覺,深深地盯著楚翊,深不可測的鳳眸中宛如影影綽綽的海面上流動著詭魅的光影。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夏侯卿也確信了,楚翊他什麼都知道了。

夏侯卿一動不動地盯著楚翊,眸色愈來暗深沉,愈來愈邪肆。

楚翊從一片狼藉的桌上拿起了那個裝梨花白的白瓷酒壺,優雅地重新斟了一杯酒,將這杯酒香四溢的梨花白朝夏侯卿遞去,“請。”

兩人的目光再次相交。

這公子翊啊,就連百里弘也看走了眼。

“早在莊子時,你就想好了吧。”夏侯卿用的是疑問的口吻,表情卻相當篤定,“你先是讓本座挾天子以令諸侯,待到來日時機成熟,就會以奸佞竊國的名義馳檄天下,高舉大義之旗征伐越國,討伐本座。”

從始至終,楚翊所圖的都是這天下。

只是如今,他直接將他的野心毫無遮掩地表露了出來。

楚翊笑而不語,沒有否認。

此時此刻,沒有否認就等於是承認。

雅座內,寂靜無聲,時間似乎凝固。

忽然,夏侯卿動了。

他沒有接楚翊的那杯酒,而是霍地站起了身,大紅袖口拂過桌面,桌上的那塊庾家家主令就消失不見。

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那寬大的衣襬如華麗的鳳尾般飛起,又似有一片紅芒四射的火焰燃燒於他的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