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內的那些戲客也漸漸從天降異象的騷動中回過神來,注意力回到了臺上這出《十里亭》上,情緒隨著高潮迭起的情節而起伏著,偶爾緊張,偶爾嘆息,偶爾鼓掌,偶爾怒斥……

韋嬌娘同樣沉浸其中,時不時地出聲點評一番:

“這武生的身手不錯,不是花架子,我瞅著至少有二十年的功底。”

“這當孃的變得也太快了,前面沒找到女兒時,還說只要女兒平安,她願意折壽。”

“……”

“怎麼就一夜白頭了呢,這也太想不開了。”

韋嬌娘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又往嘴裡塞了一顆玫瑰蜜餞。

那種又甜又酸又香的味道讓她滿足地眯了眯眼,把那碟子玫瑰蜜餞往顧燕飛的方向送了送。

下面傳來的樂聲變得哀泣無比,聽得人心頭髮緊,臺上飾演李姑娘的青衣滿頭白髮地坐在鏡前淚流不止。

那如雪般的銀絲在戲臺的燈火中閃著晶瑩的光澤,觸目驚心。

若是不看正面,只看背影,宛如一個七十老婦。

韋嬌娘心念一動,興致勃勃道:“燕飛,你這幾天可聽說過京裡的一件怪事?”

她眸露異彩:“前陣子慕容家報喪說是他家老夫人沒了,慕容家是我祖父的老部下,祖父就讓我大哥去了一趟。”

“結果,我大哥回來說,慕容家的人突然就老了!”

韋嬌娘蓄意壓低了聲音,尾音拖得長長,試圖製造一種驚悚的效果。

誰想,顧燕飛面不改色,連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只拈了一顆玫瑰蜜餞往嘴裡送,同樣是滿足地抿唇,大眼彎成了一對新月。

韋嬌娘以為顧燕飛大概沒聽懂,就繼續說道:“慕容家的人是真的老了,不是因為他家老夫人去世以致悲傷過度的那種‘老’,是一下子老了三十幾歲!”

“慕容昊本來也就是四十幾歲的壯年,可現在,頭髮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可以夾死蚊子了……還有還有,牙齒也掉了好幾顆呢。”

“他老得簡直快走不動了,還是由下人抬出來的!”

“我大哥差點就以為是他們家過世的老太爺活過來了!”

韋嬌娘添油加醋地誇大了幾句,說著說著,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心驚,有些口乾。

她拿起一杯溫花茶,一口灌下,品味著口腔中香甜不失甘醇的味道,又展顏笑了。這天音閣不僅戲好,茶也不錯嘛。

顧燕飛只當故事聽,聽得津津有味,配合地直拍手。

“啪啪!”

恰在此時,戲臺上的第二折戲落幕了。周圍響起一陣如雷動似海浪的掌聲,把顧燕飛的擊掌聲徹底淹沒。

韋嬌娘又塞了一顆蜜餞到嘴裡,含含糊糊地自語道:“這人怎麼會幾天之間就老成那樣呢,就像是被狐狸精給吸了精元似的。”

“燕飛,你說這事奇不奇怪?!”

顧燕飛非常捧場地直點頭,心裡卻是門清。

慕容家的人明知是邪術,還非要逆天為之,既不孝,又不義,自然會反噬己身。

這一切都不過是天道因果罷了。

而且,“反噬”可不是你割我一塊肉、我後還你一塊肉那麼簡單的事,只會是十倍甚至百倍還之。

這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