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真是局中人,當局者迷,他們是旁觀者,旁觀者清。

誰都不是傻了,除了年紀小的那幾個孩子,其他人幾乎都看出來了,老侯爺的這牌位有古怪。

但到底是什麼古怪,誰也不知道……

顧雲嫆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前方失魂落魄的顧太夫人。

她有些心疼太夫人,但是剛剛才當眾被太夫人罵過,此刻又拉不下臉過去。

而且,任何人都能看出太夫人還在氣頭上,要是她再被遷怒……那麼她在這侯府中,怕是舉步難行了。

想到這裡,顧雲嫆怔了怔,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絲苦笑,羽睫微微垂下,掩住眸底的那一絲絲波動。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只能依靠太夫人的一點寵愛才能在府中艱難度日了呢?

顧雲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恍然出神。

“娘。”顧簡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同時朝顧太夫人走近了一步。

他這一動,就牽動了右肩的傷口,面容上一陣齜牙咧嘴。

低垂著眼眸的顧太夫人猛地抬起頭來,混濁蒼老的眼眸中,閃過激烈的陰影,似乎藏著一隻要張嘴食人的兇獸,狠厲陰沉。

那一瞬間的眼神讓顧簡嚇了一跳。

顧簡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訕訕地閉上了嘴,覺得肩膀更痛了。

顧太夫人斜眼一掃,淡淡道:“去吧。”

這兩個字是對李嬤嬤說的。

“是,太夫人。”李嬤嬤訥訥應是,屈膝福了福,趕緊出去了。

祠堂外,來傳話的門房婆子正翹首以盼地等在那裡,見李嬤嬤來了,笑容滿面地迎上,道:“李嬤嬤,大姑爺已經到外儀門了。”

什麼?!李嬤嬤面色微微一變。

她本來是指望在慕容家的迎親隊進侯府大門前就把人攔下的,現在人都進了門,那可就麻煩了。

李嬤嬤強按下心底的不安,只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迎著寒風徑直朝外儀門方向走去。

寒風刺骨,李嬤嬤凍得指尖麻木,而慕容雍卻是絲毫無懼寒意。

慕容雍此刻正在外儀門處,他的身上穿著大紅的新郎袍,胸前綁了一個大紅綢帶的繡球。

他胯下的那匹白馬也繫了一個大紅繡球,旁邊停著一頂大紅花轎,身旁還有兩個陪著一起來迎親的慕容家子弟以及幾個負責吹打、抬轎的家丁,這支不超過十人的迎親隊伍顯得有些寒磣。

將軍府迎親,新郎官本該請親友同窗幫襯迎親,一路上吹吹打打,鼓樂齊鳴,巴不得整個京城都知道兩家結親。

侯府嫁女,也應是先有小舅子攔門,新郎官經過一番“考驗”,才能進門。

可因為是沖喜,而且時間緊迫,所以,慕容家和顧太夫人已經說好了,婚禮的儀程一切從簡。

慕容雍拉了拉有些緊的領口,耐著性子等著,劍眉微蹙,俊朗的面龐上毫無喜事當頭的紅光滿面。

他是在半個時辰前被父母臨時告知祖母快不好了,婚期必須得提前,然後被套上新郎喜服就隨迎親隊吹吹打打地出門迎親了。

直到此刻,他站在侯府中,還有點懵。

空氣中瀰漫著爆竹燃爆後的火藥味,還有幾絲朦朧的煙霧。

寒風瑟瑟,那細碎的爆竹紅紙散落一地,被風捲著與枝頭落下的殘葉混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