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略顯遲疑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按規矩,李嬤嬤是不能在祭祖時隨便進來的,可事情十萬火急,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眾人都下意識地朝李嬤嬤望去,就聽她訥訥稟道:“慕容家來迎親了,人已經到遠安街了。”

這麼快?!其他人雖然剛從顧太夫人口中得知了慕容家今天就會來迎親,卻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心急到了這個地步,就是買個奴婢回去都沒那麼急躁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時此刻,在場的大部分人對顧燕飛所說的借壽一事,信了七八分。

嚴氏的臉色又蒼白了一點,緊緊地握住了顧雲真的素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鼓起勇氣直面顧太夫人。

顧太夫人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她緊抿著唇,半晌沒說話。

李嬤嬤不敢出聲,在一旁靜候著,眼角不動聲色地掃視著眾人。

雖然剛剛她在外頭什麼也沒聽到,但一走進來,就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實在是太古怪了。

太夫人的手裡為何抱著老侯爺的牌位,侯爺又為何面目猙獰,還有四老爺、五老爺他們的表情怎麼那麼驚恐……

李嬤嬤斂息屏氣,只當自己什麼也沒發現。

“哎。”顧燕飛故意長嘆了口氣,“祖父當年應當是吃過‘替身’的虧了,又豈會讓孫女再去沖喜!”

“太夫人你說呢?”

顧太夫人驚疑不定地盯著顧燕飛,銳利的目光似要穿透對方的外表,直擊她的內心。

她不知道顧燕飛這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顧太夫人更為用力地抱緊了牌位,腦海中浮現各種可能性,每一種都指向了她憎惡的方向,讓她的情緒幾近崩潰。

當恐慌到達極致後,顧太夫人又冷靜了下來,破罐子破摔地告訴自己:不妨事的,就算顧燕飛知道了又怎麼樣?!

當年顧家三書六禮聘的是她戚朝安。

長姐只是一個替身,一個連名字都沒有替身而已。

就算這件事宣揚出去,顧宣也不過是多納了一個名為“戚氏”的妾室而已,她戚朝安依然是這侯府的太夫人,她可是有朝廷誥命的。

這是她的底氣!

只是轉瞬,顧太夫人的心緒已經穩定了下來,眼眸幽深地望向了李嬤嬤,吩咐道:“和慕容家的婚事……”

最後的“照常”兩字已經到了唇邊,卻聽到了一聲清冷玩味的輕笑聲鑽入耳中。

顧太夫人一轉頭,就對上了幾步外顧燕飛篤定洞悉的眼眸。

少女那氣定神閒的樣子讓顧太夫人覺得心慌,心臟失控地怦怦亂跳。

世人大都只知沖喜,不知“替身術”。

但顧燕飛知道,而且還知道得相當詳盡,就彷彿她曾親眼目睹似的……

“太夫人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問問祖父吧。”顧燕飛步履輕緩地朝顧太夫人逼近了兩步。

那纖長的影子恰好投在顧太夫人的臉上,讓她覺得眼前一片晦暗,倍感壓力。

顧太夫人下意識地抱著牌位避開顧燕飛。

可顧燕飛的反應更快,斜眼向顧淵使了個眼色,顧淵就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顧太夫人的後方。

顧太夫人一轉身,就對上了顧淵幽深的眼眸,那雙神似顧策的眼眸。

少年如今身形七尺,已經快與顧策在世一般高了。

這一瞬,顧太夫人不由心生一種“前有狼、後有虎”、被兩面夾擊的惶恐,看似強硬其實脆弱的心防出現了一道裂痕。

裂痕如蛛網般急速擴散。

顧太夫人一下子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