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飛猛地抓住了太師椅的扶手,指尖因為用力微微發白,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眸色漸冷。

大哥的面板因為長時間的日曬變成小麥色,面龐光滑,至少在她肉眼可見之處沒有痘疤,也就手掌掌心有練武留下的老繭,手腕、手背有幾條細疤。

她也給顧淵診過脈,從脈象上來看,顧淵身體康健,沒有一點虧損的跡象。

最重要的是……

上一世,顧淵會在兩年後死於天花。

大哥當時折了腿,丟了差事,長房在侯府裡再無任何地位可言。

可既便如此,太夫人也依然不肯分家,由著長房被人作踐。大哥拼盡全力地護著她,直到身染天花,到死都放心不下她。

天花是可怕,但人只要得過一次天花,就不會再得!

狂風怒吼咆哮,自視窗帶來陣陣寒氣,差點吹熄了油燈,燈火縮成了一個小點。

屋子裡一下暗了不少,襯得顧燕飛的臉色晦暗不明。

少頃,顧燕飛平靜地問道:“嬤嬤,當年你在大哥身邊照顧他,大哥真的得了天花嗎?”

她這麼問著,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顧太夫人這般費盡心思地把龐嬤嬤從大哥身邊趕走,到了現在,她甚至不惜殺人。

這隻有一種可能了——

為了滅口。

龐嬤嬤被顧燕飛問懵了,愣愣地看著她,訥訥道:“是天花啊。怎麼可能不是?!”

“當時府裡來了好多的大夫,還有無量觀的清淨真人,都說是天花。”

“大少爺病得快死了……”

十四年前的事清晰地浮現在龐嬤嬤的腦海中,猶記得她那段時間既擔憂,又惶恐,睡也睡不好,日日求神拜佛,希望神佛能保佑大少爺平安度過這一劫。

當無人語時,屋內分外寂靜,顯得屋外的風聲尤其尖銳,庭院裡的樹木被狂風颳得吱嘎作響。

“當時,嬤嬤見過大哥嗎?”顧燕飛再問道。

上一世,她就想不明白,就算泗水郡那時有戰亂,但遠未到要失守的地步。

爹去了前方守城,娘只要好好地待在後方的湖陵城裡,怎麼都比她一個孕婦跑出來“避難”要安全!

原來她是為了大哥……

顧燕飛感覺心臟一陣陣的絞痛著,指尖蒼白得近乎透明。

龐嬤嬤喉頭髮澀,發苦,無力地搖了搖頭:“不曾。因為天花會傳染,太夫人把老奴和慈和堂的下人都遣出了屋。”

“那段時日,只有太夫人一人親自守著大少爺。”

天花是瘟疫,比鼠疫還可怕,得了天花的人等於是九死一生,一旦天花傳染擴散開來,毀掉一個村落也是常有的事,令人聞之色變。

當年,龐嬤嬤看著太夫人這般盡心地照料患病的大少爺時,心裡多少也是感動的。

可現在,與顧燕飛交談了一番後,龐嬤嬤再回想,覺得某些地方變了味,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她忽視了。

又是一陣寒風猛地自視窗鑽進來,將那油燈的燈火徹底吹熄,屋內瞬間陷入黑暗,黑黢黢的一片。

卷碧見油燈熄滅,在黑暗中摸索著又點燃了油燈。

火光一點點地亮起,先照亮了顧燕飛的眼。

昏黃的燈光下,她漂亮的杏眸異常明亮,閃著如劍鋒般的光芒。

恍惚間,龐嬤嬤覺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先侯爺顧策。

顧燕飛清冷如風的聲音劃破寂靜:“當年嬤嬤被趕走的時候,是在我爹回京前吧?”

據她所知,娘死後,爹鎮守揚州整整三年,一刻也沒離開過,直到宣仁六年,才因先帝宣召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