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銅鈴聲,只是單純的聽起來,有些清脆,有些空靈,在院中迴響,宛若空谷幽鳴。

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異樣,唯有李嗣昭,彷彿有千萬把刀,在他的大腦內凌遲一般,那般痛苦是他此生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反抗,逃跑等等所有的心思都被摒棄,腦海裡只剩下無盡的痛苦。

而他現在所唯一能做的,便是本能的自殘身體,以身體上的疼痛來轉移頭部的疼痛。

這並沒有多大的效果,但這只是他的本能行事,根本無法分辨有無效果。

空靈的銅鈴聲,與李嗣昭的慘叫哀嚎聲混合在一起,好似化作了一種定身的詛咒一般,將李嗣源牢牢地定在原地。

渾身止不住的顫慄,就像是在掙扎,想要掙脫詛咒。

那不再微眯,瞪圓了的雙眼,昭示著李嗣源此刻無法平靜的內心。

瞳孔除了一開始的那一次皺縮之外,便一直保持著那個狀態,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李嗣源的身上,些許落盡其眼中,反射的光華微微晃動。

彷彿,李嗣源雙眼中的眸子也在顫慄。

李嗣昭的哀嚎慘叫聲與空靈的銅鈴聲,充斥在李嗣源的耳中,彷彿有著特殊的魔力,將他從這個世界中剝離了出去,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到他。

就連他恐懼的源頭,李克用驅動著輪椅向著他靠近,對那越來越大的車軸轉動的聲音都置若罔聞。

“老大你看,你弟弟正在為你拼命,你就不想奮起反抗嗎?”

直到李克用那蒼老而威嚴,霸道而不允許拒絕的聲音響起,李嗣源這才與世隔絕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喘息著撇頭看向了李克用,那雙眸子依舊顫慄著。

而李克用驅使著身下的輪椅,一點點的靠近著李嗣源,“雖說你功力不如我,可畢竟是大天位,此時你若向我偷襲,未必不能成功啊!”

話音徹底落下,李克用也來到了李嗣源的身邊,卻是並未向李嗣源出手,反倒是想其遞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沒準,你有機會逃過一劫呢?”

李嗣源看見那把匕首,頓時臉色一白,神色驚恐的張了張嘴,好似看見普通人遇見了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

沒準,你能逃過一劫呢?

沒準,你會逃過一劫呢?

沒準……

李克用的聲音不斷的在李嗣源的腦海中迴響,右手顫顫巍巍的抬起,伸向了那把匕首,內心無比的掙扎,以及畏懼。

身為李克用的義子,李嗣源怎麼可能會不理解李克用此時的意思,遞出這把匕首的真正含義當然不是鼓勵他偷襲,而是想讓他自我了斷。

李克用殺他,甚至都不想親自動手!

也對,他堂堂晉王,又怎會手刃義子呢?

他們這些背叛者啊,都是愧對義父恩情,無顏面對義父而自裁的。

想到這裡,李嗣源不由心下一狠,堪堪握住匕首刀柄手掌用力緊緊攥起,身形突然暴起。

卻不是向身旁的李克用發難,而是奔向了那不停搖動銅鈴的那個嬈疆人的方向。

李嗣源是想救人?

不,更準確的來說,李嗣源是奔著李嗣昭而去的。

李嗣昭本身就對李嗣源十分的信任,不存在任何的防備,更遑論此時正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痛苦不堪的李嗣昭根本沒有防備其他人的能力了。

就那麼任由李嗣源突進到了身後,鋒利的匕首在皎白月光的照射下吞吐著寒芒,輕易地便刺破了外邊的那層絲綢,破開了人體脆弱的面板,一頭扎進了血肉當中。

李嗣昭那因為痛苦而激烈跳動著的心臟不斷的擴張與收縮,自行碰上了鋒銳的刃尖。

**凡胎在刀劍面前都顯得無比的脆弱,更遑論那緊緊一層筋膜包裹著的心臟呢?

毫無懸念,匕首刺穿了心臟,小小的一截刃尖兒自李嗣昭的胸前透體而出。

方才蓬勃跳動的心臟並沒有立刻停息,在匕首上輕微的跳動著,只不過動作越來越弱,越來越微小。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