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走到戰場上去了呢?和平年代,哪有什麼仗可打。

王珂定定神,除了刺眼的陽光,就是遠處那已經的半人高的早玉米和毛豆,綠油油一片。

戰場,戰場,當兵就是為了打仗。只有戰場走出來的兵,才更有資格當將軍。王珂想但願剛剛閃過的不是夢幻,不是場景,而是真真切切的戰場。

但是王珂很在意自己的感知,他知道這絕不是無緣無故的閃現。一定有著某種必然,明天不會,不代表著後天不會。

他定睛再看看谷茂林,眼前的谷茂林站起來。“班長,你說得藝不壓身,我得向你學習,好好地琢磨琢磨這些樂器。”

“哎喲!你這破袋裡,裝的什麼玩意,怎麼還有錐子?”牛鎖柱皺著眉頭,又從蛇皮袋裡掏出一把錐子、一把扁口鉗和一捆線。

“茂林,你買這些幹什麼用的?”王珂問。

“班長,我想我們班在外面執行任務,這理髮和補鞋還不得自己處理啊,你會理,我也會理,你會修鞋我也會修鞋,我們偵察班萬事不求人。我要不是嫌你理得不好,剛才就不會花兩角冤枉錢了。”

“滾,我還不知道,你在服務社旁邊的理髮室理的吧?我知道理髮師是服務社羅主任的小姨子,你小子把頭髮蓄得那麼長,就是故意想去找她理的吧!”王珂繃起臉故意說道。

“誒,班長,打人不打臉,揭短不揭疤。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我就這點小秘密全讓你說了,以後我在班裡還怎麼混?”谷茂林也調皮地回了句。

“牛鎖柱,把我的信先裝到蛇皮袋裡,現在沒有時間看,馬上進村吃午飯,今天我們爭取把這條路,幹到京廣線的出口,早點返回蘋果園。”

“是!”全班站起來,牛鎖柱接過信,轉身把暖壺和蛇皮袋都放進小黑驢的馱架筐裡。大家整理一下器材,向耿家莊走去。

吃過午飯,霹靂測繪小隊立刻開始幹活,下午三點多一點,就把出口處的最後一根樁打完了,與宋睿民的計算完全一樣。不僅把方向角度修正的一絲不差,就是連公路的海拔差修正到十公分以內。現在正在做回頭的測算與驗證,應該再有半個小時就能結束。

王珂把谷茂林拽到一邊,遞給他兩張十元的錢。“茂林,你今天把三個月的津貼都花光了吧?”

“沒、沒沒花光。”

“少來,你先拿著。等會兒你到火車站去一下,去買點肉,買點滷菜,再買四瓶白酒。多餘的歸你。”王珂低聲吩咐。

“班長,你財主啊!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噓!輕點,快去快回。”王珂不想和他解釋,葉偏偏上次開挖掘機回來的時候,還是硬塞給他一百元,她不想王珂過得太儉樸了,男人不大手大腳是對的,但也不能口袋裡一個子也沒有。尤其是當班長以後,需要關心別人的地方多了。

王珂今天讓谷茂林去買東西,有兩個打算。一是給全班慶功,同時,要感謝常高峰科長,感謝蘋果園的劉叔父女,這房子是白住的、家裡東西是白用的。二是他本週還要趕回南邵村,去給乾爹董偏方燎鍋底,得帶兩瓶白酒吧。

“好嘞。班長白酒好的還是孬的?一般的也得一塊五左右。”

“一般的就可以。”

“好,我快去快回。”谷茂林取下草帽放到小黑驢的馱架筐裡,整整襯衣和軍褲上的腰帶,轉身跑開了。如今他越來越像一個兵,散漫的習氣正在消退,增長的是那份沉穩和幹練。看著谷茂林的背影,王珂感慨良多,那次在南邵村,當老排長問及谷茂林的表現時,王珂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反問了一句,團裡給谷茂林的三等功什麼時候能批下來?

這次集體三等功和個人三等功,對谷茂林的一生影響極大。也許有的人會說怎麼好事都讓你王珂、讓你們偵察班趕上了,換作我們,我們一樣立功。

王珂不這樣認為,上蒼給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平等的,只不過當機會來臨時,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而沒有準備的人往往錯失,有的人甚至不一定認為那是機會。

當我們仰視一個戰士的成熟,你會發現,他永遠不會是機會主義者,血脈裡流淌的、骨子裡刻有的都是為信仰、為追求而獻身的精粹。正因為有著這種血脈和筋骨,當遇到關鍵時刻就會義無反顧、真情流露,毫不猶豫或者叫條件反射地頂上去、衝在最前頭。

當下時代,有的人所謂的成熟,不過是被習俗磨去了稜角,變得更加世故。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與理想的早衰。戰士的成熟應該是真實自我的發展、是一個有著高尚追求的人。

人生越走越孤獨,很多人陸續離你而去,或者被你陸續地拋在了身後,當你有一天站在理想的彼岸城頭,回眸凝望來時路,你會突然發現,笑傲江湖的淡定與坦然,原來如此簡單。

來路就在腳下,起始點就在剛剛的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