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坡到那棵樹下,八百多米,基本無路,等兩個人七拐八拐順著推土機的履帶印走過去,灌的鞋裡都是泥沙。

那棵樹下,已經挖下去長有二十米,寬有十米,深有六七米的大坑,四周的泥沙堆成了小山。坑裡一片泥濘,有的地方已經滲水。到目前為止,什麼也沒有發現。

挖掘機駕駛室裡,葉偏偏正沿著她開出的一條坡道,凝神繼續向下挖。而一側的溫教授神色凝重。似乎信心正在動搖。

挖到現在一無所獲,換做別人早就收手了。但是溫教授目睹了由淤泥變黃沙,再由黃沙變青沙的過程。既然沙出來了,說明這裡就是故河道,遠遠沒有到底,這是他安慰自己的唯一理由。他向王珂點點頭,並沒有再打招呼,兩隻眼睛盯著葉偏偏鋸齒形的挖鬥。

王珂也感覺到驚訝,挖了這麼深,都是青沙了,怎麼啥也沒有呢,不是谷茂林忽悠的吧?“谷茂林,你小子看看,船在哪?”王珂壓低嗓音,悄悄地問。

谷茂林也有些吃不準了,但他細細一看,頓時開心了。“班長,有點偏,往樹下再挖個兩米就是。”

“真的?”

“絕對真的,我騙你幹嗎?”

他們兩人在這邊對話,那邊溫教授抬起頭。“你們倆是說我們挖得有點偏嗎?”本來圖紙上標明,就從樹開始向北挖,考慮到輕易別把樹傷了,就偏了五六米。

“溫老師,能不能向樹下挖一點,哪怕掏個一米多也行。”王珂指揮。

這時正在開挖掘機的葉偏偏也注意到了王珂的到來,抿著嘴兒衝二人一笑。王珂手指那樹,示意她向樹的方向,往下再挖挖。

挖掘機掉轉方向。“轟轟”地退了一步,把大長臂轉過來,伸出挖鬥在東面一側向下掏了一個洞,上面的青沙塌了下來。繼續,連貫地又挖了幾下。忽然,挖掘機的挖鬥下傳來“咔嚓”一聲悶響,似乎挖著了什麼東西。

“等等!”溫教授大喜過望,立刻揮手示意葉偏偏暫停。

葉偏偏立刻止住,上半身從駕駛室裡探出身子,大聲喊道:“溫伯伯,怎麼著?”

“慢慢地退出來。”

“好嘞!”

大家都看清了,挖掘機的挖鬥上帶出來一塊黝黑的船板,下面真的是有沉船。溫教授上前一步,如獲至寶地把那板溼乎乎的船板撿起來,放在鼻子下嗅嗅,又仔細地向挖鬥深處看看。眾人都是不解,只有王珂和溫教授,心在“砰砰”亂跳。

“是船板,是船板!”這時溫教授立起身子,回頭對眾人大聲喊道。

這是進駐南邵村,第一次拿到手上的實證。有了這塊船板,就意味著找對了方向,有了這塊船板,下面的考古就能夠順利地展開。

葉偏偏也跳下挖掘機,她向王珂和谷茂林揮揮手,趕緊跑到溫教授身邊。

“溫伯伯,我們是不是繼續挖?”看到這破船板,她也是很興奮。

“不,把這個地方填上。”溫教授果斷地說。

有些路看起來很難走,可堅持走下去卻發現另一番風景,天的盡頭是海,夜的盡頭是黎明,路的盡頭才是目標。

“為什麼?”

“好飯不怕晚,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再動手。”

溫教授的考慮有幾個方面。

第一,他要拿著這塊船板,回津門去,馬上向大學和有關部門彙報,現在來看,南邵村這個地方,很有可能是自己考古史上又一個里程碑的地方。捧一捧泥土,可能就會有秦磚漢瓦,鏟一鏟泥沙,下面就會發現寶藏與歷史。

第二,拉起一支不少於十人的隊伍,除了組織一批研究生來實習,同時要鼓搗葉榮光教授與自己一起,先把葉偏偏挖過來。光這挖掘機除了她,無人可及。

第三,要申請經費,爭取把兩臺德國進口的地下金屬探測儀和紅外高光譜成像探測儀都帶來,全面展開勘探。

第四,今天溫教授並不指望馬上就能找到古河道的遺存,誰想到挖了一上午,從黃泥到黃沙,從黃沙到青沙,挖開了近千萬,蹤跡全無。他想過一百種可能,都沒有想到王珂一來,兩名小戰士一指點,立刻挖到了真傢伙。這是偶然還是考古隊的福祉?這更加堅定了他要把王珂借來的決心,還是需要津門大學出面,二次邀請王珂參加考古隊。

“好!”葉偏偏翻身上了挖掘機,開始回填。

溫教授笑了,他彷彿看到了心中的一個大大的目標,正向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