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偏方大叔這一吆喝,王珂回頭一看,董大叔送給偵察班的那頭黑驢也不見了。原來它就拴在測繪小隊的那輛輕型皮卡車的旁邊。

難道昨天董叔說要殺驢,這群驢都被嚇得集體逃走了?

“在那邊!”村長在朦朧的小雨中,見到那一群驢都在那邊的草垛,悠閒地臥在雨中,啃著草呢。

“走,我們先去殺兩頭。”董偏方大叔說,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舍小家顧大家。能用這十幾頭驢救全村的命,比什麼都要緊。

董偏方大叔帶著村裡的幾位同志,就朝那群毛驢走去。可是剛剛走了十幾步,他就說了起來。

“咦,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這幾頭毛驢身旁有幾條長長的布口袋,每條袋子都裝有百十斤玉米。董大叔的眼比較尖,這些玉米正是他裝在庫房裡,原來準備趕集時拿去賣的。因為下雨耽擱了,眼下卻被搬運到這邊來了。

由於被水泡過了,溼漉漉的。難不成是這些毛驢跑回去馱來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就太神了。

而為首的正是王珂偵察班那頭黑驢,這頭驢正在不緊不慢地去咀嚼著嘴裡的草。傲慢地看了一眼眾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面前這四五百斤的玉米,如果精打細算,吃上一天沒有問題。

跟上來的王珂,看到這副情景,立刻猜出了這裡面的貓兒膩。這頭驢帶頭趁著夜色又跑回到董偏方大叔的家,鬼使神差地搞開了董偏方大叔家的門,把這些裝好的糧食馱了回來。雖然已經被水泡了,可畢竟是糧食,這簡直匪夷所思。

最讓王珂不理解的是,驢是怕水的。這頭黑驢敢帶著驢群涉水而去,足以見得,與谷茂林一樣無法無天。但是這頭驢的聰明已經不可以用通人性來解釋了,簡直就是一頭神驢!一頭會思考的驢,一頭桀驁不馴的驢。

這頭驢是怎麼想起來去搞糧食的,難道它們聽懂了主人們的談話,知道沒有糧食就會殺它們?

連驢都會思考,而這一大夥的男人們,卻想不起來用這些糧食來換命,王珂一拍腦袋,有了。為何不組織一些水性好的,到沒有倒塌的老鄉家裡去收集糧食呢?王珂興奮地拍了拍黑驢的腦袋,趕緊讓眾人把這些糧食抬回到屋裡去。

王珂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和董偏方大叔以及村長一聊,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馬上從全村挑出來十餘個水性好的青壯年,從小學校拆下來幾塊門板,紮成筏子,準備開始艱難的洪水中搶糧食之旅。

目前的洪水速度有些快,也不可能走得太遠。王珂首先想到了村長家,村長家的房子又高又大,而且家中藏的糧食除了玉米,還有一些小麥,足有二千多斤,但是眼下應該都在水裡面泡著。

“我領你們去!”村長一聽,立刻說道,並且挽起褲腿就要下水。

王珂說道:“別急,我們需要口袋,先把這幾袋玉米找個地方倒下來,然後我們去裝。”

這話不假,儘管家家都有口袋,這麼大的水,早都不知道口袋飄到哪裡去了。也多虧了董偏方大叔家這幾袋事先裝好在袋子裡面的玉米,否則就算找到那些糧食也沒有辦法運過來。於是,眾人立刻把這幾袋玉米抬到偵察班住的地方,倒在了炕蓆上,騰出了口袋。

然後“霹靂勘測小隊”除了留下常高峰科長,帶著眾人,分成兩撥就向村長家泅去。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十幾個人終於把兩個門板做成的筏子,推進了村長家的小院。想辦法搞開了村長家的門,此時,洪水已經快漫到了門頭。在洪水中,小青年在王珂的帶領下,潛水進入到房中,摸到了水下面的糧缸。一次次潛入水中,終於把水下面浸泡的玉米、小麥裝進了袋中,然後運到了屋外的門板上。往返幾次。終於把一千多斤糧食搞回到小學校。

同時,在廚房裡還揭下兩口鍋。

有了第一次的寶貴經驗,接下來就有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短短多半天的時間,王珂率領這十個青壯年小夥就搞到了一萬多斤的糧食,雖然大雨依然未停歇,洪水還在上漲,在越來越多的房屋倒塌之前,全村除了糧食還有一些類似於掛在屋簷處的鹹貨,還有一些能吃的蔬菜,包括一些來不及轉移的牲畜、家禽,包括小賣部裡的油鹽醬醋。總之,只要是能吃的、能燒的、能穿的、能用的,也不論是誰家的了,全部收集了過來,一時間,小學校裡像一個集市,那些不能下水的大叔大嬸們開始紛紛的在小學內砌攔水壩、搭蓆棚,殺豬宰羊、壘鍋砌灶、做飯燒開水,過起真正的人民公社大集體生活。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南邵村的自救井然有序,堅持十天半個月問題不大。

雨終於停了,但洪水勢頭依舊未減,經常可以看到洪水中夾雜著樹木、傢俱還有一些漂浮的東西,都是疾速而過,而且越來越兇猛。有的房子雖然沒有倒,但被上游衝下來的東西撞的,也不時地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響。

上游的洪水不小,南邵村正如同上游決堤的口,幾乎所有西部山區的水都從這裡灌下來。

放眼看去,整個南邵村全部淹沒在洪水之中,所有的大樹只漏出一點樹梢。大部分的房屋院牆已經倒塌,即使沒倒的,也只漏出一個屋頂,洪峰一波波在小學校門前拐了一個彎,有的漫過村北側的凹地,向拒馬河的方向奔騰而去;而更多的則是在這裡打個旋,繞過山坡的南端再折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