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駕著雪橇,把兩個帽耳朵向下一放,大衣領向上一豎,戴上棉手套,指揮著連隊的那頭小叫驢,出了營房大門,一直向西而去。

雖然還是有小雪,但這條路比較好走,原因是路的兩邊都有樹。加上連隊的那頭小叫驢又識路,轉眼就“得得得”地跑了有二十七八公里,一路上,人跡罕至鳥飛絕,一人一驢竟然啥喘氣的也沒碰到。

“籲……”王珂叫停小毛驢,替它解開韁繩,它的脖子和背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從雪橇上取下一袋草料,抖開喂喂小叫驢。吃完草,王珂又擰開大衣裡的一壺水,塞進小毛驢的嘴裡讓它飲了幾口。然後套起韁繩,繼續前行。

再走十幾公里就到了西山腳下的南邵村了。

南邵村在部隊營房的正西,卻是西山的南面,這裡一側巍峨的群山,一側是肥沃的土地。特別適合中藥材的種植,所以根據那名老中醫的指點,現在已是年關,如果這個地方要是買不到通草,那麼,方圓一兩百公里都不可能再買到。

所以,南邵村必須要去。

離南邵村還有四五公里的地方,有許多采砂的巨坑。這裡過去是易水和徐水的分叉口,幾千年來,河床故道砂石豐富,老鄉們在這挖沙取石,形成大大小小數百個深坑。

凡是走到這個地方,車輛行人都要小心一些,免得掉到坑裡上不來。

那麼一夜大雪過後,風把路面上的雪都吹到坑裡,乍一看這些深坑並不深,只是淺淺的一個坑,可是王珂知道,飄飄灑灑的雪谷下面,這些坑裡的雪至少有兩米,掉下去就不是玩的。

王珂小心翼翼地駕著雪橇,沿著中間的路,跑了過去。

這段路最少有三公里長,穿過去,再翻過一個小山坡,就可以看到南邵村的村落了。按照今天的這個進度,可能晚飯前後就能夠趕回營房。

山坡上一串凌亂的動物腳印彙集到這條路上,雪中,前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小黑點在趕著一群驢還是一群馬什麼的!

是幻影還是實景,王珂晃了一下腦袋,雪中,前面那串凌亂的動物腳印又沒了。那一群驢,一群馬也沒了。很久沒有出現的場景,倏然一變,又突然變成了自己站在坑下向上望,頭頂全是雪,難道自己被雪埋在坑裡了?

小心!他努力地讓小叫驢朝路中間走,再不能和平時那樣,遵守交通規則靠右行,防止雪橇滑下去。

上了小山坡,王珂喘了一口氣,總算沒有讓閃過的場景再現,掉到坑裡就不好玩了。

雪中的山坡上,凌亂的動物腳印真的出現了,前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小黑點,在趕著一群驢還是馬進村。

坐在雪橇上的王珂,低頭從大衣裡掏出一壺水,擰開喝了一口。馬上攆過去,再抬頭,只是一群驢在前面,那個人影小黑點已經不見了。

王珂揉揉眼,難道是自己剛才眼睛看花了,雪中壓根就沒有那個人影小黑點嗎?不對,這靠近村莊的路兩邊,雖然沒有剛剛那麼多的採石挖砂的坑,但是依然還是有不少大坑。

雪橇繼續向前,依稀可以分辨出哪些是動物的腳印?哪些是人的腳印?果然他看見了有幾個人腳踩出來的雪窩,是有人啊,怎麼又沒了呢?

雪橇飛馳而過,眼角路邊樹下有個黑影也一閃而過。

“籲……”王珂勒住了小叫驢,回過頭向那剛剛那個黑影一看,似乎是個洞。

難道剛剛看到的真是一個人,而這個跟在驢群后面的人滑進了這個洞裡去了。王珂跳下雪橇,回頭向後走過那個洞,這個不規則的洞可不小。洞那邊分明像是有人走過的雪窩。再回頭走過來,在這個洞邊,腳印沒了,只有一道壓痕伸向洞裡,遠遠地看著前方那群驢,正往村莊裡面跑。

王珂蹲在雪洞邊,把一側的帽耳朵朝上翻了一下,對著下面喊:“有人嗎?”

下面沒有聲音回應。

也許是自己看花了眼,剛剛就是沒有人,王珂站起來就想走,忽然似乎又聽見雪洞裡有點聲響。雪洞只有兩尺深,肉眼是可以看見的,下面都是雪,裡面什麼也沒有。

王珂抬腳便走,還得去買通草。剛邁開步,王珂立刻站住。不對。如果是一個人滑下去,這個雪洞頃刻就會填滿,人應該在雪底下,沒準現在已經滑到坑的底部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要下洞看看,萬一是人呢?

王珂站在那,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剛剛那群驢已經跑進了村,沒影了。是不是自己先進村,喊上人再回來幫忙?

這下雪天,人都貓在家裡的火爐前。萬一這雪下面要是沒有人呢,村裡的人會不會說自己大驚小怪、沒事找事?

另外,這樣一耽擱,搞不好又是個把小時,下面有人咱去救理所應當,下面沒人豈不耽誤事。自己還要買藥,天黑回去的路看不見又怎麼辦?

還是再說吧,王珂跺跺腳,重新走回到雪橇旁,一隻腳上了雪橇,可是這時他又猶豫了。人命關天,如果真的是人,被活埋在雪裡,如果沒有人發現,必死無疑。

可是,如果自己下洞看看,又如何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