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年2月23日,臨海,鐵沙河畔(今澳洲黑德蘭港附近特納河)。

劉家喜與幾名船上的同伴吃過早餐後,沐浴在愜意夏日暖陽下,於街道上閒逛。一行人時不時地在街邊的店鋪前流連,選購一些當地的特產,或贈送給親朋好友,或直接於沿途港口所在的市場上倒手轉賣。

劉家喜和幾名同伴都是隸屬於北方運輸商社旗下的水手,二十多天前,他們的船從建業城出發,載運了兩百多噸的糧食,以及大量的棉布、砂糖、油料、酒類、採礦工具等工業製成品,昨日才抵達臨海。

在卸下貨物後,他們這艘六百噸的三桅散貨運輸船會在臨海港裝運大量的鐵礦石,然後繼續南行,前往廣信。

兩年前,廣信府在東部弋陽堡(今澳洲柯利市)發現了儲量豐富的煤炭,這讓西南地區行署大為驚喜。隨後未過多久,關於在弋陽堡建立一家鋼鐵廠的立項申請便遞交到了內閣工部的案頭上面。

考慮到國內的整體工業佈局和西南地區即將展開的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工部批准了西南地區行署的立項申請,並從各地抽調了鋼鐵和焦炭冶煉相關的諸多匠人,開始籌備組建廣信鋼鐵廠。雖然鋼鐵廠仍在建設施工,還未投入生產,但鐵礦石提前運輸和儲備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劉家喜最初的想象中,乾旱少雨的臨海地區應該是一片燥熱而貧瘠的土地。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戈壁、荒山、沙漠等地理景觀占主導地位的臨海,竟然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沙棗林、榆樹林、駱駝刺以及生機勃勃的麟託菊園。

而且,臨海城的郊外,還種植了大片大片的蔬菜和瓜果,不僅完全滿足當地數千民眾的食用,還可以為過往的的船隻提供充足的補給。

另外,附近的鄉鎮村屯還開墾了數萬農田,種植玉米、高粱、花生、木薯、芝麻等耐旱糧食作物,雖然仍未能做到糧食的完全自給,但多少也能為當地民眾和數萬礦場苦力供應部分糧食所需。

「臨海地區的水源大都是季節性河流,雨量充沛的時候,附近的幾條河流水量暴漲,一幅奔騰不息的模樣。」四十多歲的老水手樊桂祥笑著說道:「可要到了旱季,幾乎所有的河流全部斷流乾涸。雖然內陸很多地方有自流井,但水的鹽分太高,不適合灌溉農田。倒是可以給牲畜作飲用水。二十多年前,臨海城的民眾用水情況還好些,但內陸一些村屯就時常為缺水而苦惱不已,甚至有許多移民將那些乾旱貧瘠的田地拋荒,堅持要離開此地。」

「那現在怎麼瞧著這裡又不像缺水的情形了?」劉家喜好奇地問道:「該不會是老天爺賞臉,把這裡變成一塊風調雨順的寶地了吧?」

「屁的老天爺賞臉!」樊桂祥笑罵了一句,「那還不是靠著當地百姓戰天鬥地,費盡心血一點一點地將這裡惡劣的自然環境給改造了一番!」

「哦,親愛的樊,你不該這般褻瀆天上的神明。」已歸化入籍數年的熱那亞水手貝洛蒂搖頭說道:「這要讓神明知道了,會給你降下災難的。」

「哈哈……」眾人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老貝,沒關係的。」一個三十許的水手拍了拍貝洛蒂的肩膀,「我們漢人的神仙多得很!這個神明不靈,我們就去拜另一個,要是還不靈,那就繼續換唄。你說,本事那麼大的神仙都無法保佑我們,自然要說他幾句,罵他兩聲,神仙也會心虛的呀,不會怪罪於我們的。」

「哦,上帝。」貝洛蒂苦笑一聲,「我在漢洲已經生活了快十年了,到現在也沒搞明白,你們漢人心中的上帝倒底是哪個。」

「老貝,在你們西夷……哦,是在你們歐洲人眼裡,人是神的僕人,而且還認為,自從人出身時,就帶著罪惡的。所以,你們才會對神呀,上帝呀,非常虔誠

,要不斷的贖罪,要懺悔。但在我們漢人這地,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善良的。所以呢,我們不需要贖罪懺悔。這些天上的神仙還都是要靠著我們這些凡人來供奉的,要給他們敬獻香火。一旦我們遇到事了,就找他們拜拜。……也甭管是哪家的神仙,我們都可以過去燒燒香,保佑我們平安,保佑我們心想事成。」

「你們這種信仰,完全不是發自內心的虔誠,純粹就是一種選擇性和功利性的信仰。」貝洛蒂說道:「而且,你們信仰的神主,還各不相同。我記得,你們在求發財的願景時,去拜財神,求婚姻的時候,去拜那個什麼……月亮老人,還有求取子嗣的,又會去拜送子觀音。哦,你們信仰的神明就像工廠裡的工序崗位,各司其職,各有所長。」

「哈哈……,老貝,你這就不懂了吧。」另一個水手笑嘻嘻地說道:「我們信奉的神明多,而且各司其職,那證明我們漢人的各路神仙那個……那個……專業呀!你瞧瞧,比如我們敬拜的財神,還要分武財神和文財神。還有事關我們一生幸福安康的神仙,還要分福祿壽三星呢!」

「你們信奉的神明太多,我認為是對信仰的一種不虔誠的表現。」

「你們歐洲人是不瞭解我們漢人文明的。」樊桂祥說道:「在我們華夏數千年的歷史傳承中,我們的祖先,在骨子裡可能信奉一個道理,那就是人定勝天。就是說,我有困難了,我靠自己的努力去解決,去克服,遇水治水,遇山移山。至於對天上的各路神明的敬拜,在很多時候,不過是求得一個心靈上的安慰,讓自己心裡踏實。」

「哦,上帝。」貝洛蒂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人是不可能戰勝天地的。在上帝眼裡,我們人類是無比渺小,無比卑微的。」

「小貝呀,你若是有空,可以哪天去臨海城附近的鄉鎮村屯去瞧瞧,你就知道,我們漢人是如何戰勝天地,如何改造這貧瘠的土地!」樊桂祥拍拍貝洛蒂的肩膀,說道:「在二十年的時間裡,這裡的民眾硬是將一片荒蕪的大地,換了一幅容顏,變成一片富饒的家園。」

漢洲西部氣候乾旱,土地貧瘠,最早設立若干移民點時,內閣政府是比較反對的,認為不能將來之不易的移民白白扔到那片荒漠的土地上,浪費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