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番急攻,四千餘漢軍八旗雖然攻至寨牆,但在對方強力反擊之下,最終功虧一簣,漢軍八旗戰死、被俘、失蹤兩千餘,膽氣皆喪,已不堪大戰。

而執行夜間偷營的部伍乃是我大清最為精銳的滿蒙八旗,卻未想到,這些曾經勇勐善戰的八旗戰士,在冰海雪原中徒手可搏熊虎,但在對方密集的火炮和火槍打擊下,幾無還手之力,被悉數射殺於營外,僅有寥寥百餘人接近寨牆。

也許時代變了,戰法也變了。我大清八旗引以為傲的勇武和騎射,在面對齊軍的火器打擊下,是如此的不堪和脆弱。

那些在昨日傍晚攻壘之戰中受傷計程車卒幾乎全部凍死在夜裡,算了算還剩下的兵力,恐已不足三千人,而且士氣低落,疲弱不堪。天明後,必須要將他們全數帶回南岸,加以休整。以明齊聯軍大營這般情形,估計多羅安郡王(嶽樂)那邊也沒討了好,說不定也吃了大虧。

安然北返遼東,似乎已變成了我大清八旗大軍難以完成的任務!

清晨,七時。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小的雪花,在北風的吹拂下,飄飄揚揚,漫天飛舞,讓整個大地變得隱約而朦朧,彷佛置身於灰暗的水墨畫中。

嶽樂身著重甲,外披一件黑色的大氅,端坐在馬上,一手執著韁繩,一手扶著腰下刀柄,抬頭仰望著天空,無數的雪花撲面而來,鑽入他的鼻眼,打在他的臉上。

身側一萬八千餘大軍肅立無聲,但神情中隱然帶著幾分凝重和悲壯,軍中的糧草昨晚遭聯軍夜襲,幾近損失殆盡,帳篷、布帛更是毀損大半。可以說,全軍已然處於絕境,若不能攻破對岸營壘,奪取敵軍輜重,他們可能會盡喪於風雪之中。

雪花逐漸變得更大了,落下的速度似乎也更急了,從一點點的,到一團團的,打著旋兒,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地上。未及一刻,整個大地又裹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天助我也!”嶽樂輕輕地說了一句。如此大雪天氣,幾乎遮蔽了鴨綠江兩岸所有景物,將極大的影響對岸聯軍火炮轟擊的視線,對清軍渡過江面,快速突進至對岸土壘前,創造了絕佳的條件。

“佟祖貽!”

“奴才在!”漢軍正黃旗副都統佟祖貽大聲的應諾道。

“你為先鋒,為大軍破開一條通道,可能做到?”

“奴才,……萬死不辭!”

“熊光毅,著領所部緊隨正黃旗部,破敵堅壘後,應急速擴大缺口,為大軍後續跟進,創造有利之局面!”

“嗻!”漢軍鑲藍旗參領熊光毅大聲應諾道。

“喀喀木,領蒙古八旗甲騎,緊隨其後正面衝陣。”

“嗻!”

“噶褚哈,隨本帥一起,領滿洲八旗甲騎衝陣!”

“……嗻!”噶褚哈還想勸說岳樂不要親身涉險,留在南岸督陣,但看到他一臉決絕的神情,遂閉上了嘴巴。若是大軍這次再攻北岸堅壘不克,他不認為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和勇氣發動一次大規模進攻了。

鴨綠江上,數百名自救軍士卒,三三兩兩地散佈於江北一側冰面上,拿著鑿子將冰層打出一個個個冰洞,然後插入一排碗口粗的木樁,不到片刻功夫,冰層就將插入的木樁凍結在上面,形成一道一米多高的堅硬拒馬。

一些站在江心負責警戒的自救軍士卒,則時而彎腰翻檢清軍屍體上已被凍得僵硬的衣物,搜尋可能存在的財物,時而站直身體側耳傾聽南岸傳來的動靜。大雪瀰漫的視線盡頭,白茫茫一片,難以看見對岸的情形。

“咋了?”一名自救軍士卒見同伴突然站直了身體,凝神朝南岸方向望去,心中一緊。

“好像有動靜!”那名士卒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同伴聞言,握緊了手中的短刀,也屏息凝氣地看著南岸。

風,捲起無數的雪花,隱約間,一道粗粗的兵線從雪霧中顯露,無數的清虜士卒,握著短刀,挺著長矛,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