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膽俱裂的感覺,商無煬錯愕地瞪大了雙眼,雙手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肌膚,悲憤道:

“你們瘋了?她自己傷重未愈,你們、你們怎能讓她如此糟踐自己的身子來救我?”

高亮苦著臉回道:“少主,是蕭先生說只有他研製的保命丹可以救你的命,而婧兒姑娘恰好剛剛服用過此丹藥,因此才執意要取自己的血為你療傷的,老夫人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是婧兒姑娘她執意為之,老夫人她、她攔不住啊。”

千蒼漓說道:“是啊,原以為三五日你也該醒了,誰知,這一下就是十一天,直到一個時辰前,武先生命人從祥州送來了一顆救命丹藥......”

“都不要說了!”商齊夫人沉聲打斷了他們的話,低聲道:

“你們,便送他去看看婧兒吧,去吧......”

既然商齊夫人發話了,高亮等人只得上前攙扶著商無煬起來,商無煬拼力想移動雙腿,可任憑他心中如何焦急,那雙腿全然不聽使喚地難以動彈半分,好似這兩條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不知是著急還是虛弱,這才一會兒時間,商無煬已是汗溼衣襟。

“我來,”這時耿宇走上前來,背對著商無煬微微下蹲,背上他穩穩地站起身來,邁開大步就走,高亮、千蒼漓緊緊跟在他身後。

商齊夫人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濃濃地憂傷......

耿宇揹著八尺高的商無煬依舊腳步穩健,好在不過離西廂房不過二十餘步。

西廂房的窗戶透出暗淡的燭光,房門緊緊關閉著,門外站著兩名丫頭正竊竊私語,見得耿宇揹著商無煬到來,皆愕然,忙不迭行禮,不待她們開口便被千蒼漓抬手製止,低聲問道:“姑娘可在?”

那丫頭垂下頭去打嗓子眼裡“嗯”了一聲,道聲:“在。”

千蒼漓暗自一咬牙,說道:“開門吧。”低沉的聲音中隱藏了些許無奈。

丫頭猶豫了一下,方才抬手輕輕推開了房門,隨即退到了一旁。

商無煬恨不得即刻飛進房中去,可如今,他也只能靠耿宇的雙腿幫他了。

當一行人走進臥室,看到眼前的情景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耿宇已然清晰地感受到脊背上傳來的商無煬那劇烈的心跳.......

身材瘦小的蕭呂子默默地坐在床榻前的凳子上,按說他早該聽見門外有人來了,可是直到商無煬等人進了臥房,他卻依然入定一般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之人。

阿俊面色冷沉地站在一旁。

那張楠木大床上,靜靜躺著的正是商無煬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婧兒。

婧兒面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便是雙唇也呈現灰白色,額頭上,人中等多處扎著銀針......

見此情景,頓時如千萬把利刃紮在商無煬的心頭,將他的心切割成無數塊碎片,痛的幾乎窒息。這一刻,商無煬驟然明白,原來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婧兒對他說的那些冰寒刺骨的話語,更不是感嘆錯過四年的無奈,而是明明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

此刻,心中有個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吶喊:“商無煬!是婧兒救了你,也是你害了婧兒!”

他驟然感到眼中升騰起一層水霧,堅強的他自懂事起便再不曾掉過一滴淚,而此刻,他居然溼了眼眶,他怕婧兒笑話他,更怕第一滴淚落下後便再難抑制,他雙唇微微顫抖,嗓子眼似乎被提上來的心堵住了一般難受......

“放我下來。”商無煬咬牙說道。

千蒼漓和高亮忙抱住他的身子,將他輕輕從耿宇背上放下,讓他坐在凳子上。

房中站著坐著的都一言不發,蕭呂子緩緩抬起手來,輕輕拔去婧兒面上的銀針,默默擦拭乾淨,收入銀針袋中。

收拾妥當,他回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依舊靜靜地望著婧兒,好半晌,終於開了口:

“明日起,你不用泡藥浴了,每日按時服藥即可,你,回去歇著吧。”

沙啞的聲音平靜得沒有半分波瀾,低沉得好似說給他自己聽一般。他的眼睛始終不離婧兒,而這話又分明是說給商無煬聽的。

商無煬雙目噙淚望著床榻上那人事不省的婧兒,緊咬鋼牙,用盡全力控制著、壓抑著那份過於猛烈的痛楚,深呼吸、深呼吸,然後,他努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打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婧兒、她怎樣了?”生怕牙一鬆,他便無法控制自己那幾欲崩潰的情感。

蕭呂子依舊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那個姿勢,緩緩開口道:“她,很好,她只是,太累了。”

語聲很輕,卻難掩他心中濃濃的傷感,而這句看似輕鬆的話語,卻宛如一擊重錘,無形中擊碎了商無煬心中最後一道防線,他的神經再也繃不住了,剎時淚如泉湧,重重一拳砸在自己毫無痛覺的腿上,痛心疾首地低吼一聲:

“婧兒,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