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為商無煬治療已到了第十日,商無煬雖已脈搏漸強,氣血漸旺,但依然昏睡不醒。

阿俊來到伏龍山已是三日,日日看著少夫人堅持以自身的鮮血為其入藥,雖有蕭呂子為她配製了補身子的藥材,一日三次服了助她調理,但她重傷之下又連日自損精血終究收效不明顯,眼瞅著她身子越來越孱弱,阿俊雖不發一言,但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而蕭呂子更是通宵達旦地苦心研究,便是想盡快研製出可取代婧兒血液入藥的方子,在時間和藥材都有限的情況之下,也是收效甚微,急火攻心的蕭呂子不過短短數日,已是須發盡白、憔悴不堪。

這一晚,當蕭呂子和伺候的丫頭攙扶著婧兒緩緩走進商無煬所住的那間廂房時,早已候在房中的商齊夫人、阿俊、千蒼漓、耿宇和高亮齊齊站起身來。

望著婧兒那毫無血色的面頰,便是連雙唇都蒼白地刺眼,商齊夫人上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白筍般的小手冰涼刺骨,商齊夫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中暗自驚懼,雙眉緊蹙心疼不已,憂心忡忡說道:

“孩子,你這身子.......不行,不能再這樣了,如今眼看著煬兒氣色一日日轉好,今日起改用其他的藥材,雖說慢些,但也總能見效的。”

“是啊,少夫人,每日以您的鮮血入藥,實在太傷您的身體了,長此下去當真傷了少夫人,漫說是老夫人了,即便是我與小云天眾兄弟都對不起少將軍啊。”千蒼漓滿面憂色。

耿宇也上前抱拳施禮:“婧兒姑娘,我等方才也商榷過了,實在不忍心再讓姑娘再如此耗費自身精血了,此刻見到姑娘身子如此孱弱,我等心中越發地不忍,蕭先生乃是當世神醫,您也是醫家高手,定能想出其他辦法來的,對不對?”

“是啊、是啊,少主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拄著柺杖的高亮也連聲附和。

聽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婧兒慘白的面頰上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回道:

“老夫人、千先生,你們如此擔憂婧兒的身子,婧兒委實感激,只是,當真臨時換藥的話,誰都不能保證藥物對他有無作用,況且,救人貴在時機,我們已經堅持了十日,眼看著他一日好過一日,若是驟然換藥,只恐前功盡棄。你們無須擔心,婧兒的身子自己清楚,不礙的。”

婧兒一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好似她日日切開肌膚放出的不是自己的血一樣,但她越是如此輕描淡寫,商齊夫人越是憂心忡忡、愧疚不已,一時間左右為難,又見婧兒看似平靜的面容上,往日如清潭秋水一般明亮的眸中暗淡無神,縱是她盡力表現的若無其事,終難掩虛虧的事實。

商齊夫人不免越發地焦躁不安起來,將一雙焦慮的目光轉向蕭呂子,問道:

“蕭先生,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蕭呂子翻了翻眼皮,一臉無奈地回道:“這幾日我想盡了各種辦法,可是沒有一種藥材能替代的,要知道,我研製的那三顆救命丸乃是當今世上極為貴重的藥材耗費近二十年才煉製而成的,豈是其他藥材所能比?婧兒說的對,救人貴在時間,救治及時便能挽救一條性命,若是稍遲片刻,或許便斷送了人命。而正是因為婧兒以血做藥引,才保住了這小子一條命,如今若是驟然換藥,藥效跟不上來,老夫也不能保證會有何結果發生。你這山上藥材匱乏啊,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大羅神仙在世,他若手中無良藥也一樣得扼腕興嘆了。”

望著婧兒那虛弱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頰,商齊夫人不由得眼眶一紅,雙唇微微顫抖,“可是她這身子......老身怎能為了救自己兒子的性命而不顧婧兒的性命呢?老身.......”

“老夫人,”婧兒輕聲打斷了她,“婧兒這條命也是商無煬和肖寒舍命救回來的,老夫人就不必多言了,時候不早了,婧兒與師父該為他做藥浴了。”

聽得此言,眾人面面相覷,都知道婧兒決心已下任誰也無法能勸說得她。商齊夫人只得無奈地嘆息一聲,溫言囑咐道:

“那好吧,我等便都在門外候著,若有需要幫忙的,便喚一聲,啊。”

婧兒勉強露出一抹淺笑,應了聲:“好。”

商齊夫人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蕭呂子走到床榻旁,仔細檢視商無煬的面色,見他原先如紙般蒼白的面頰上溫潤了許多,抬手把脈,脈搏漸驅強勁,不由得點了點頭,喃喃道:

“虧得這小子身體底子好,若是換了普通人,早就嗝屁了。”

.......

丫頭們忙著往準備好的浴桶中加入熱水,蕭呂子不斷向桶內加入藥材,婧兒則獨自坐在一旁,望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商無煬若有所思默默發呆。透過浴桶中升騰而起的水霧,蕭呂子打量著婧兒蒼白而瘦削的小臉,蕭呂子不由得嘆息一聲,嘟著嘴不滿道:

“唉,跟你爹一般的倔強。虛虧的如此嚴重,還要堅持,我看你呀,當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丫頭們放好了水,藥材也拌和均勻了,蕭呂子跟往常一樣,將商無煬托起來,輕輕放在浴桶裡。婧兒也於前十次一樣,緩緩起身,走到浴桶前,衝著蕭呂子伸出了右臂。

蕭呂子上前,小心翼翼將她手腕上纏繞的白布輕輕解開,露出了兩條猩紅的傷口,一條長的是幾日前苗珏的匕首割開的,已經漸漸結痂,還有一條約半寸的刀口則顏色更加新鮮,則是每日用來放血的。

這看似不過一道半寸傷口,可是每一次取血的時候,蕭呂子都要用刀將這傷口重新劃開取血,蕭呂子心疼得皺緊了眉頭,每一次重新握起那柄匕首,他的心就會揪著痛。

以他的醫術而言,如此取血的辦法已經是將可能的風險降到最低了,而且等傷口癒合後,還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但即便如此,每每看到這刀痕,已足夠令他觸目驚心,而此刻,即便他心中有著諸多的心疼和不忍,也不得不咬緊牙關,在這刀痕上再加一刀......

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褐黃色的浴水中,擴散開來,如一朵朵盛開的牡丹,美的嬌豔,紅的炫目。

商齊夫人等眾人在院中涼亭坐著,默然無語,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而焦躁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

突然一名家丁奔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個錦盒,口中疾呼要尋蕭先生,說是武先生命人快馬加鞭送來了救命丹藥,要他們火速交給蕭先生,一聽此言眾人盡皆大喜,耿宇忙接過丹藥送進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