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國少將軍府客房中

當肖寒踏入房中時,沈谷翼正半坐在床榻上,婧兒站在榻邊,看著丫頭將米粥一口口喂入他口中,沈谷翼則神情呆滯,機械地飯來張口。

一見肖寒進來,婧兒忙迎了上去,“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肖寒低聲道:“監郡司有阿俊在,我不放心沈谷兄,便先回來了。”

婧兒低聲道:“剛給他施了針,今日好多了,只是,情緒十分低落,你快去看看他吧。”

肖寒大步流星走到床邊。

如今的沈谷翼早已沒有了幾個月前的精氣神,面色蒼白,神情萎靡,目光呆滯。

細心的婧兒讓丫頭將他的頭髮披散下來,梳理整齊,只在額上束一藍色抹額,垂下的長髮正好可以遮擋缺失的左耳,肩頭的兩根長釘已經取出,但暫時他手臂還不能動。寬敞的袖子倒也看不出空空的左臂,打斷的左腿已經接好,但是因為受傷太久,還需多養些日子。

一見到沈谷翼的樣子,肖寒那根心絃就繃的緊緊地。丫頭喂完粥退出房去。肖寒走到榻前坐下,唇邊露出一抹淺笑,道:

“兄弟,看你今天好多了,為兄實在高興。”

沈谷翼的眼睛轉向他,直勾勾盯著他良久,突然胸膛劇烈起伏,激動地張開口,“呃呃”兩聲,便又戛然而止,原本無神的雙眸中瞬間湧上淚水,眸色痛苦至極,他奮力抬起右手,向肖寒伸過去。

肖寒心中一痛,一把握住他的手,溫言道:“兄弟,你別激動,先養好傷,其他慢慢再說,啊。”

沈谷翼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他沒了舌頭,再也無法說出話來。

婧兒眼珠一轉,轉身去將一塊木製棋盤取了來,輕輕放在沈谷翼的腿上,又去取了紙筆來,將一張紙攤開在上面,將毛筆蘸了墨,遞給了沈谷翼。

沈谷翼握筆的手在劇烈顫抖,淚水滴落在紙葉上,化作一朵朵煙色的花朵。

婧兒柔聲道:“沈谷兄,不要有所顧慮,這是在家裡,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有什麼話就寫出來,啊。”

肖寒抬手緊緊握住他顫抖的手,鼓勵地道:“兄弟,寫吧。”

沈谷翼的淚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嗓子裡發出陣陣痛苦的嗚咽聲,彷彿是對這世間的不公的無聲控訴。

婧兒取了帕子來,為他拭去淚水。

沈谷翼終於抖抖索索地在紙上寫了一個字,一個碩大無比的字:“殺”。

雖然只有一個字,卻積聚了他的滿腔憤恨,那種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打擊豈是常人能承受的?!他如今活了下來,實屬不易,或許正是這股強烈的仇恨才讓他支撐到了今天。

一陣心酸與心痛,令肖寒熱淚盈眶,他神色異常凝重,伸手將那張紙取來,小心折疊好,揣入了懷中,說道:

“沈谷兄放心,這事交給我,我肖寒向你發誓,我會親手殺了他!”

沈谷翼淚流滿面,嚎啕大哭,這也是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如此激動,是憤恨,是痛苦,是情緒積壓太久的爆發和宣洩。

婧兒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勸解也沒有安慰,一任他痛快淋漓地將滿心的苦痛都發洩出來,直到見他哭累了,哭夠了,這才出言道:

“沈谷兄切莫再激動了,這對你的身子不利,你一定要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能看見大仇得報的那一天。”

沈谷翼噙淚的雙眸轉向婧兒,感激地額首示意,隨即又在一張紙上寫下兩個字:“多謝。”

肖寒道:“沈谷兄別擔心,婧兒,方山神醫和我岳丈都在此,他們一定會讓你康復的,婧兒說的對,你要聽話,好好休息才是,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知道嗎?”

上前將他手中筆取了,撤了棋盤,將這些都放在床榻旁的桌上,說道:“這些東西都放在這裡,你若需要什麼就寫下來,現在,你給我好好躺下睡覺,我過後再來看你。”

沈谷翼聽話地點了點頭。婧兒取了手巾來,為他淨了面,肖寒扶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見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夫妻二人這才返回了書房。

婧兒為肖寒倒了杯茶遞了過去,問道:“苗麟是什麼人?”

肖寒一怔,自打婧兒失憶後,他們關於鐵面閻羅的任何字眼都不敢提,更是不敢說一個“苗”字,生怕她突然想起不該想的事情而導致心魔再現,倒是沒想到她即便聽說行兇者是苗麟,倒也十分地平靜,這雖然令他鬆了一口氣,但他還需小心答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