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德順從陽城趕回伏龍山,他倒是辦事麻利,已向置冶丞提交了交付手續清單,並根據售賣金額總數繳納了兩成的稅收。

高亮一撥拉小算盤,僅僅十車鐵礦石,去除人工成本,稅收等,盡賺三千八百多兩白銀。

商無煬大喜,便定於次日下山,他要親自去一趟祥州……

在商無煬離山之前的這日深夜,曼羅匆匆見了他,說茹鴞來了,他隱於林中,並不準備上山,同時,將茹鴞寫的一封信遞給了他,二人在書房談了良久,商無煬隨後寫了個字條交給她,囑咐她一定小心行事。

恢復了方夕悅身份的曼羅,頭盤雲髻,柳眉杏目,一身淺藍色長衫,外罩水藍色長褙子,足蹬一雙白色繡花鞋,溫婉謙和,哪裡還有半分鐵面閻羅弟子的陰狠之相。

從書房出來後,她便徑直去了小云天地牢。

一般的地牢陰暗潮溼,而伏龍山地處北方,相對乾燥,因此地牢中也並無過多的潮溼之氣,只是過於陰暗。夜晚,牆壁上點著兩支蠟燭,照得裡面鬼氣森森。

原先關押在裡面的血奴,戰後都已轉交陽城府衙關押,故此,目前地牢各房中均空著,除了一個獨立的小屋子……

護衛將曼羅帶到一個小屋前,這是關押女犯人的,門口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守著。

這是一個獨立而密閉的空間,地牢中沒有太陽,就無需窗戶,只有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個小視窗,是用來送飯菜和便於檢視的。

整個地牢中,也只有這裡關著一個人,那就是假冒雪蓮的那個女子。

隨著鐵門被開啟,婆子手中提著的一盞油燈照亮了不過六尺見方的小屋。房中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兒令人作嘔,地上一半鋪著稻草,另一邊放著一個油漆斑駁的木馬桶,和一個半尺高矮桌,別無他物。

稻草上側臥著一個身著土布衣衫,頭髮倒是梳的整整齊齊的女子,聽得有人進來,她亦不為所動。

曼羅示意婆子出去,婆子聽話地將油燈放在矮桌上,自己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曼羅靜靜地看著那女子,半晌,開口喚一聲:“南羅。”

女子不動亦不語。

曼羅又道:“我,叫曼羅。”

聽她自報家門,那女子果然頭部微微一動。

曼羅又道:“我是鐵面閻羅的第五個弟子,是你的師姐。”

少頃,那女子終於扭頭向她看來。

曼羅面上露出一個苦笑,道:“你好,師妹。”

南羅緩緩坐起身來,背靠著牆,她原本俊俏的臉此刻蒼白而憔悴,眼中沒有半分活力,歪著腦袋神色暗淡地看著曼羅。

曼羅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輕聲道:“你,還好嗎?”

“還沒死。”她終於開了口,但聲音極為低沉和沙啞,似乎從關進地牢後就不曾開口說過話似的。

她道:“你背叛了他,你來幹什麼,又想殺了我嗎?”

曼羅唇邊劃過一絲嗤笑,道:“你覺得我們該對他忠心耿耿嗎?”

南羅長長吐出一口氣,沉聲道:“你究竟來幹什麼?有話就說,說完就走。”

曼羅道:“他,死了。”

南羅騰然將頭轉向她,一雙大眼中帶著質疑:“你,你說什麼?”

“他死了。”

“何人所殺?”

“肖寒。”

南羅茫然,帶著一絲悵然若失的惆悵,喃喃道:“死了……死了……”她閉上了雙眼,兩滴淚從緊閉的眼簾下湧出,緩緩滑下。

曼羅雙眉微微一蹙,“你在為他哭?”

“不,我在為我自己。”她沒有睜開眼,一任淚水狂流,沉浸在自我的悲傷中不可自拔。

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曼羅幽幽道:“是,他死後我也曾大哭一場,也是為我自己而哭,我感到自己終於解脫了,輕鬆了,再也不用被迫去傷害那些無辜的生命了。”

南羅的臉色蒼白,淚水無聲地滑過面頰,墜落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