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珏抽噎道:“爹,你說,你說。”

苗賀低頭看著女兒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嘴角劃過一抹自嘲的苦笑,搖了搖頭,柔聲道:

“你爹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夢想家,一輩子都生活在不切實際的夢幻中,可是,我不想從這個夢中醒來,因為,我已經再也離不開這個夢了,我可以為我的陛下肝腦塗地,也可以為他犧牲性命,這是我畢生所願,沒有陛下的關注,你爹就徹底頹廢了,就什麼都不是了,可事到如今,我還有很多事沒做,陛下還等著我助他一統江山呢,這些,你又怎麼會懂?敏兒,你可當真心甘情願幫助爹爹完成心願嗎?”

敏珏涕淚橫流道:“爹,我願意,只要他們不殺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苗賀深深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道:“好。”

他抬起左手撫摸著苗珏的髮絲,宛如垂死的老父親不捨親人那般地溫柔和慈祥。

他的手輕輕滑過苗珏的面龐,手臂陡然繞上她的頸部,一隻手死死扣住她的咽喉。

眾人大驚失色,商無煬持劍頂住他胸口喝道:“老賊,你要幹什麼?!”

苗賀宛如魔鬼一般刀痕遍佈,血液橫流的臉上現出一絲狡黠的笑意,獰笑道:

“我幹什麼?我還能幹什麼?剛才不是說了嘛,我的女兒願意為了我而做一切事,如今,成交啦,就這麼簡單。”

說到此,他艱難地爬起身來,順手拖帶起大腹便便的苗珏,一隻手兀自死死扣著她的咽喉,發出一連串尖歷刺耳的笑聲:

“哈哈哈,看到吧,想活命就是這麼簡單,你是要他們母子的性命呢,還是要我的性命呢?哈哈哈……”

“都退後!老夫下山後自會放了她,否則,大家都一起死!”

苗珏已經被他掐的面色發紫,拖拽著踉踉蹌蹌往後退。眾人將他團團圍住,刀劍相對卻不敢真的靠近。

商無煬惱羞成怒,咬牙斥道:“老賊,你還真是翻臉不認人,下手真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

苗賀一邊往後退,一邊獰笑道:“女兒又如何?老夫子女眾多,一個庶女而已,老夫掐死了也只當沒生過,倒是你,商無煬,她肚子裡可是你的骨肉,你商家的血脈,你可要小心咯,你要是多靠近我一步,就是一屍兩命哦。”

又對快被自己掐死的敏珏笑道:“敏珏,你爹我這就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看看你的夫君到底在不在乎你呀,你看,他害怕了,不敢造次了,是不是?看來,他心中還是有你的嘛。”

苗賀掐著苗珏的脖子不斷退後,商無煬等眾人跟著他的腳步,不斷地推進,卻拿他毫無辦法。

突然間,苗賀臉色一變,一股刺骨地寒氣自他身後而起,周身宛如瞬間被冰雪封印一般,他尚未反應過來,掐住苗珏脖子的手已驟然僵硬不能動彈。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商無煬飛身躍起,一劍劈下,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商無煬伸手一探,一把抓住搖搖欲墜的苗珏,苗珏的脖子上尚掛著一截斷臂,商無煬掰開僵硬的指尖,將斷臂扔在地上。

慘叫聲是苗賀發出的,半截左臂上一個血洞鮮血直噴出一丈遠。苗賀搖搖晃晃地勉強支撐,右手緊緊捂著血洞,可怎麼也捂不住,鮮血狂噴。他怒火中燒,豁然轉身,就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面色凜然,眉梢眼角間有著一抹盎然正氣的英俊男子,此人,正是他苗賀一心想殺之人——少將軍肖寒。

就在方才,肖寒悄無聲息地繞到苗賀身後發難,而商無煬趁著苗賀晃神之際一劍砍下他手臂,解救了苗珏,這二人配合之默契委實令人咂舌。

此刻,鐵面閻羅苗賀獨眼暴突,暗運真氣,拼盡全力惡狠狠向肖寒一掌拍出。肖寒不慌不忙,足踏八宮,猛提丹田氣,剎時一股刺骨的寒氣詫然而起,他身子輕輕一擰,宛如陀螺一般圍著苗賀飛速旋轉起來,這個功夫他在京城就曾領教過,此刻重傷的他更是莫名驚懼,慌忙出掌回擊,每揮出一掌均是他眼下力所能及的全部功力,可惜,卻回回落空,無論是他,還是觀戰的眾人皆眼花繚亂,只看見一股旋風一般的影子,卻無法找到攻擊點。

深陷漩渦中,他獨眼驚悚地大睜著,完全不見肖寒的身影,已知不妙,強弩之末的苗賀兀自頑強地做著垂死的掙扎……

“啊!”

隨著又一聲慘呼,“旋風”中央的苗賀那隻獨眼豁然暴突,搖晃的身子驟然靜止,嘴一張,一口鮮血噴出……

“爹,爹……”苗珏嘶吼哭泣,極力想衝過去,手臂卻被商無煬牢牢攥住。

“旋風”漸緩,肖寒終於停了下來,他淡定地抬手撫平稍有些凌亂的髮髻,拍了拍衣衫,再不看苗賀一眼,轉身向婧兒走去。

眾人這才看見,就在苗賀的心口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金光閃閃的盤龍匕首,插的很深,直末入柄,誰也沒看出這柄匕首是何時插在他心口上的。

在苗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這個不可一世兇殘暴虐的川陽國血奴司司長大睜著那隻獨眼,“噗通”一聲仰頭倒在了地上,永久地沉睡在為他的皇帝陛下盡忠的夢境裡,再也不會醒來……

這柄匕首是商齊夫人悄悄遞給肖寒的,為了苗珏腹中的孩子,她不希望商無煬親手殺了苗賀,“假手於人”,於是選中了肖寒,而此刻也只有肖寒才是殺死苗賀的最佳人選,肖寒也不負老夫人之所望,完美地替商無煬誅殺了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