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齊夫人心疼地擁著她的身子,淚如雨下。在那母親溫暖的懷抱中,婧兒放肆地痛痛快快地哭了良久。

直到將心中壓抑的悲憤之情盡皆宣洩出來,這才漸漸緩過神來,抽噎著自商齊夫人懷中抽出身子,一雙紅腫淚目令人觀之不忍。

蘇晴兒取了乾淨帕子遞了過去,婧兒伸手接過,一邊拭去滿面淚痕,一邊哽咽道:

“婧兒失禮了。”

見她情緒漸漸趨於平復,商齊夫人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柔聲道:

“好孩子,哭出來心裡就痛快了,切莫要憋壞了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見婧兒一雙好看的杏眼兒如今又紅又腫,商齊夫人心痛不已,抬手輕輕將她鬢邊有些凌亂的髮絲捋順,口中安慰道:

“孩子啊,誰能沒有個難過的事呢,老身雖不認識你爹爹,但他是婧兒的爹爹,便也如老身的親人一般了,如今聽得你爹噩耗,老身心裡自也不好受的,只是,事發突然,我們誰都不曾料到,這才在一時之間亂了陣腳,老身覺得,婧兒既然已經哭過來,是不是也該冷靜一下了?”

尚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婧兒無力地垂著頭,低聲回道:

“老夫人教訓的是,是婧兒情急之下亂了方寸。”

商齊夫人輕嘆一聲,又說道:“按說,你相公肖寒的品行,斷然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下得了如此狠手的人,老身篤信並非肖寒殺了你爹,此事甚為蹊蹺啊,其中必有隱情,依老身看......”

“老夫人,”不待商齊夫人說完,婧兒突然出言打斷了她,“此事雖說無人親見,但也絕非空穴來風,如若毫無蛛絲馬跡洩出,外界又如何能這般傳言,就算有何隱情,我爹的死也定然與肖寒脫不了干係,老夫人不用勸慰婧兒了,婧兒心中自是有數。”

商齊夫人道:“要不然,老身陪你去一趟京城,咱們親自去看看怎麼回事。”

“不必了,”婧兒聲音冷地如九天寒冰般凍人心脾:

“我去了難道爹爹能復生嗎?至於肖寒...”她從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不見也罷。”

若說對於婧兒突然出奇的鎮靜商齊夫人倒也並無多心,畢竟與婧兒認識這麼久,早知她是個堅強而剛毅的女子,即便遇到此等大事,能保持一份冷靜也不足為奇。

婧兒站起身來,衝著商齊夫人盈盈一拜,道:“多謝老夫人來看望婧兒,婧兒感激不盡,只是如今婧兒想一個人靜一靜,老夫人還是先請回吧。”

蘇晴兒說道:“老夫人,婧兒小姐心情不好,咱們不如先回去,讓她靜靜,改日再來探望便是。”邊說邊向商齊夫人使著眼色。

商齊夫人只得輕嘆一聲,站起身來,“好吧,那老身就先回去了,婧兒啊,你可要保重身子,切不可胡思亂想,若有何需要隨時喚丫頭來跟老身說,啊。”

婧兒低垂著頭,低聲應著:“多謝老夫人,老夫人慢走。”

這逐客令倒是下的有禮有節,商齊夫人無奈,只得說道:“那,老身這就走了啊。”

又瞧了眼婧兒那張慘白而憔悴的小臉,輕輕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在蘇晴兒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

這初冬的夜卻似寒冬,房門的一開一合間,蕭風裹挾著陰冷的氣息吹了進來,空氣再次冷凝,婧兒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倒吸一口冷氣,似乎頭腦清醒了一些,挺直了背脊,紅腫的雙眼中再次盈起了一層淚光,她站起身來,在房中緩緩走動,在門柱前停下,盯著那個刻畫的小人久久地看著,漸漸地,小人那鵝蛋型的臉上漸漸白皙豐盈起來......兩條入鬢的長眉,一雙含情鳳眼中星光點點,挺直的鼻翼下唇若施粉,勾起的嘴角,一抹炫目的笑容動人心魄,只微微撇眼間即令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為什麼?為什麼又想起他?”婧兒有些惱火,使勁搖了搖頭,再定睛看去之時,面前已然沒了“他”的影子,只有窗柱上刻著的那個沒有五官的小人兒猶自孤獨而安靜地存在著。一絲失望在心頭滑過,化作了難言的辛酸。

“肖寒,你究竟做了什麼?你快告訴我......”

被淚水醃澤過的聲帶令她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她的胸腔被塞的滿滿地,幾乎爆裂,是困惑?是疑慮?是幽怨?還是思念,這一刻,她心亂如麻......

當房中最後一絲燭光熄滅的時候,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和沉寂,幽暗的房中,婧兒默默地坐在梳妝檯前,手邊蘇晴兒為她端來的茶水早已涼透,她就這樣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地坐著。

雪蓮義憤填膺的話再次回想在她耳畔,“當然啊,他可是武將,武將在戰場上都是殺人如麻的,殺個把人對於他們來說可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毫無武功的武先生呢。”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姑娘,你若想報仇就帶著雪蓮,雪蓮幫你……”

婧兒眉心越蹙越緊,一顆心亦是愈收愈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