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苑花草旺盛,院中景緻一如往昔質樸而典雅,所有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而當婧兒再次來到竹林苑的時候,她卻有了一種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從院外到院內都一派死氣沉沉,門外兩名持劍護衛見了婧兒不由得面面相覷,難掩眼中的訝然之色,或許他們正在奇怪,這位婧兒姑娘都險些被少夫人的爹殺了,怎麼還敢來竹林苑?

院中丫頭臉上也沒有了從前的笑顏,臥房緊閉的房門彷彿一扇緊緊關閉的心扉,散發著拒人於千里地冷漠,一如苗珏的性情,究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愛哭的弱女子,還是如她父親一般心思深沉,心狠毒辣之人?現在,或許誰都說不清了。

苗珏,這個自己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之地的女人,在商無煬面前恐怕再無立足之地。

婧兒也曾想不再管她的死活,可是,那日鐵面閻羅湊在她耳邊跟她說的那句話,她聽的十分清楚,如今每每想起均宛如噩夢,令她心神不寧,雖不辨真偽,但不免令她對苗珏沒來由地多了一份牽念,於是,她還是來竹林苑了。

她的腳步沉重得幾乎讓她無法邁進那個大門,可至少還有一個最能說服自己踏入竹林苑的理由,那就是——她畢竟還懷著孩子,而且是用那種方式才懷上的孩子,商無煬體內之毒如今雖然早已清除,但婧兒始終在擔心孩子的健康,作為大夫,也同樣作為女子,婧兒不願去想太多是是非非,她只想儘自己的能力幫她安胎,助她平安產子。或許,這就是她與苗珏完全不同之處吧。

靈兒端著水盆走了過來,一見婧兒,靈兒一邊低聲喚著“姑娘、姑娘”,一邊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奔來。

婧兒回首,道:“是靈兒啊,你家少夫人可在?”

靈兒走到近前,低聲道:“在裡面呢,姑娘你是來為少夫人安胎嗎?”

婧兒頷首。

靈兒嘟著小嘴苦著個臉,附耳道:“如今的少夫人性情與從前可大不相同了,前幾日少主又來發了好大一通火,說少夫人的爹險些殺了姑娘,少主走後少夫人變得越發奇怪,姑娘你要小心些哦。”

婧兒端量著靈兒甚是有些緊張的神情,微微一笑,道:“無礙。”

靈兒這才抬手敲了敲門,聽得裡面傳出“進來”的應答聲,這才縮著脖子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少夫人,婧兒姑娘來看您了。”靈兒說的小心翼翼,言罷將水盆放在盆架上,乖乖立於一旁。

苗珏半坐在床榻上悶悶不樂,面色憔悴,臉也瘦了一圈,雙目神情呆滯,彷彿靈魂已被抽空一般木訥。

見得婧兒,她那憂鬱的眸中一抹驚訝之色一閃而逝。

婧兒走上前來,面露淺笑道:“姐姐,婧兒來幫你安胎了。”

苗珏淡漠地看著她,冷聲道:“安胎?妹妹怕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怎麼會?姐姐的家事與我無關,我只是來給姐姐安胎。”婧兒語聲輕柔。

“不必了,”苗珏漠然道:“家事也好,私事也罷,我如今這般光景你也看到了,還安什麼胎?便讓我自生自滅吧。”

靈兒搬了凳子來放在床榻前,婧兒走過去坐下,口中說道:

“姐姐多慮了,無論怎樣,孩子總是無辜的。”

言罷,她輕輕握住苗珏的手,伸出三根蔥段般的手指為其搭脈。

苗珏安靜而漠然地凝視著她,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片刻後,婧兒撤了手,說道:“姐姐憂思積慮,對孩子沒有好處,四個多月了,姐姐好自珍重才是。”

她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取了筆墨來寫了方子,遞給靈兒,說道:

“魏大夫給姐姐開的方子我已經看過了,沒有問題,不過,我方才已經調整了一下,若姐姐放心便可以叫丫頭拿去抓藥煎了服下,若不放心,便棄了。”

說到此,她站起身來,說道:“姐姐好生休養,婧兒就先告辭了。”

言罷轉身就走。

“妹妹,”

身後突然傳來苗珏的聲音,“對不起,我沒有要殺你的意思。”

婧兒的心跳慢了半拍,轉身向她看去,見她正望著自己,眸中噙淚,只不知是委屈的淚,還是悔恨的淚,婧兒只希望她有一刻的淚是發自心底,而非淚腺出了問題。

“姐姐不用多想,你當務之急是照顧好身子,保護好你的孩子。”

苗珏一手輕輕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問道:“這孩子,還好嗎?”

婧兒深深地凝視著她,須臾,露出一絲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