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別院,婧兒的心跳動得越發猛烈,她盡力壓抑著心中的恐懼,佯裝毫不知情,與平常一樣姍姍而行,當二人緩緩走到別院外圍時,婧兒陡然又停下了腳步,高聲對身後護衛說道:

“今夜無事,我還不想那麼早回去,你索性陪我去山中走走吧。”

護衛順從地應了聲“是。”

跟隨著婧兒繞過別院的大門徑自向後山的林子裡走去。

婧兒走的不緊不慢,在那暗夜之中,她敏銳的神經精準得感受到,就在不遠處,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她,盯的她心裡發憷,可是她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回頭。

就這樣,也不知在林間走了多久,婧兒漸漸氣喘起來,汗溼了衣衫,雙腿也略感發軟,但她絲毫不敢停下來,只想儘量遠離小云天宅院,越遠越好,只有將那老賊引的越遠,商無煬和老夫人他們才最安全。

婧兒暗自咬了咬牙,就著護衛手中火把那點閃爍的亮光,步履沉重地在林中高一腳低一腳地艱難穿行......

漸漸地,耳邊傳來陣陣流水聲,越前行,水聲越大,令她前進的腳步越發地堅定。

又走了半刻鐘,終於走出了那片林子,來到了一處廣闊的草地,一輪彎月撕開烏黑的雲層,露出了一抹慘白色的光,隱在山頂黝黑的樹叢後,那一抹淡淡的蒼白殘光將撲散了的山形樹影對映在這片草地上,隱隱綽綽,還有那日夜不息奔騰著的巨大瀑布就在眼前,飛流而下的嘩嘩聲在這濃黑的夜裡震撼人心,騰起的白色水霧在幽黑層疊的山巒中如夜之精靈,飄渺得令人生出一絲恐懼,峽谷中升騰而起的白色華光,卻令婧兒有種空靈的感覺,彷彿站在了天水的源頭,腳下漸漸有了虛空的感覺,身子好似懸浮在峽谷上方一般頓時輕盈了起來,那份溼潤的水汽衝散了淤積在心頭的血腥味,滿身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黑沉沉的深山裡,婧兒睜大雙眼迅速打量著四周,山崖邊那個黑色的巨石映入了眼簾,一抹別有用意的淺笑在她唇邊一閃而過。或許是瀑布的激流推動了空氣的流動,亦或是在此處山谷過於空曠的緣故,此間的山風比其他地方都大了許多,護衛手中的火把被風吹的“呼啦啦”作響,火苗飄乎閃爍,幾欲熄滅。

婧兒長髮亂舞,錦緞衣裙隨風擺動,裹挾著那嬌柔的身軀幾欲站立不穩。

“姑娘,此間風大,我們要不要找一處避風之處?”護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婧兒抬手拂開額間肆意飛舞的髮絲,搖了搖頭,壓低聲音:

“別回頭,他就在此,就在我們身後的林子裡。”

“跟我來。”婧兒徑自向那黑色大石走了過去。

護衛手舉火把緊隨其後,待得走到大石旁,婧兒站住了,回憶起當初她與商無煬一同來到此地,首次見到這塊黑色隕石的場景,大概辨別了一下方位,下巴朝巨石的南側抬了抬,“去那邊。”

“是。”護衛緊緊跟隨她走到了隕石後方站定。

此處在巨石南側,恰好是背風處。

婧兒低聲問道:“會下圍棋嗎?”

“呃,會一點。”護衛詫異地望著婧兒,渾然不知她在如此緊張時刻突然問這句話是何用意。

婧兒壓低了聲音:“相信我,就在這個石頭周圍,你一定要嚴格聽我指揮,我的棋子怎麼走,你就腳下就怎麼走,還要逼得對手站在你的反方向,明白嗎?”

護衛注視著眼前這位端莊秀美的女子,在這些護衛心中,婧兒如今已是如神一般地存在著,潛意識裡對她的命令就有種無法抗拒的魔力。既然是奇人,自然有奇的道理,這一點護衛還是篤信不疑的,他自知只管服從就好。

於是,在震耳欲聾的瀑布水聲中,婧兒故意高聲說道:

“此間景色甚好,空氣也清新,我累了,你陪我下一局棋吧。”

“好。”護衛爽快地應了。

……

見足下一塊三尺見方略微扁平的山石,恰似一張小桌子一般,作為棋盤是再好不過了。

“就是這了。”

婧兒滿意地圍著那塊山石轉了一圈,隨後席地而坐。此時她的位置是背對懸崖瀑布,面對叢林,右手邊是巨大的黑色隕石,在星光照耀下,面前一片黑黝黝空曠的草地在她的眼中一覽無餘。

護衛將手中火把的把杆插入山石旁的泥土裡,打懷中取出兩小盒黑白子的罐子來,將裝有黑子的小罐放在婧兒手旁,白子罐則放在自己手邊,又拔出腰間佩劍,在山石上橫平豎直,三兩下很快就刻好了一個棋盤,隨即跪坐在婧兒對面,二人當真在這澎湃而喧囂的激流聲中鬧中取靜,優哉遊哉地下起了棋來。

感受著山風吹襲的陰冷,看著“棋盤”上黑白錯雜的棋局,婧兒纖長白皙的食中二指捻著一枚黑色棋子,欲落不落,看似在沉思,又似在享受山間的這份難得的幽靜,實則心潮翻湧,危險隨時便會降臨,強自鎮定的她,腦子在飛快地運轉......

“武婧兒,你好生自在啊。”

突然,一個乾澀嘶啞的聲音在這深夜空曠的山谷之中,如一把無形的利劍穿透了瀟瀟風聲,和轟鳴的瀑布聲,侵入他們的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