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光人與噬夢之狼的廝殺還在繼續。

而在半空那輪模糊的煙月投下的緋光中,牧師只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深處、逐漸生出了令人意志消沉的睏倦與疲憊。

“不行……這是紅月天使的權柄,一旦讓那股睏倦主導了意識,恐怕我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永恆的沉眠……”

豐厚的神秘學識很快就讓牧師察覺到了隱藏在月光之中的危險,男人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痛的感覺瞬間驅散了些許異樣的感覺。

牧師在城市的道路間跳躍,紅月天使的流光羽翼依舊在跟在身後窮追不捨,越來越近。

男人咬了咬牙,手掌中攤開的啟示錄飛快的翻頁,疾行之力、聖光庇護、緩慢癒合、體質強化……一道又一道的祝福頃刻間就被牧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一瞬,流光羽翼擦著他的面容一掠而過,恐怖的衝擊力立即將牧師拋向了大地,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一盞數米長的路燈在男人撞擊下瞬間彎折,牧師砸在了城市冰冷的路面上。

男人狼狽的噴出鮮血,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臉頰上的金色面具已經徹底破碎,露出了那張蒼白的臉。

牧師這一刻只感到心有餘悸,要不是自己的祝福加的及時,並且有著面具的保護,恐怕剛才那一擊就會徹底拍碎自己的頭顱。

“這一次的深淵夢境之行真是糟透了……真該死……”

牧師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粘稠的雨幕裡,一輛又一輛打著燈光的鐵皮車輛在他身旁呼嘯而過,如同怪物一般發出了尖銳的警示聲響。

“這裡真是一個怪異又危險的深淵世界……”

牧師恨恨的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他的臉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我明明已經拖住了噩夢商人這麼長的時間,聖女早已經前往了學員們的聚集之處,可為什麼血祭還沒有開始?她究竟在幹什麼?!”

“牧師先生,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陷入毫無意義的爭端裡呢?”

這一刻,中年紳士那長久以來被菸捲徹底浸透的低沉嗓音在牧師耳邊響起。

牧師愣了一下,他警惕的抬起頭,看見頭頂上方跨越城市道路的人行天橋裡有微小的火光閃動了起來。

查爾斯背對著男人靠在欄杆上,火柴上跳動的火苗點亮了紳士深邃的眼瞳,他將菸捲叼進嘴裡,滿足的吐出灰色的霧。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噩夢商人將火柴盒和菸捲盒珍惜的放回了口袋,隨後他目光遠眺,似乎在專注的欣賞著城市的絢爛燈火。

“我看的出來,你和那位失去人性的女士不一樣,你仍然保留著自己的思想。”

紳士頭也不回,用著閒聊般的語氣輕聲詢問了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對那個聖光教會忠心耿耿?你應該很清楚聖光殘酷至極的本質吧?是什麼讓你背叛了眾生呢?是利益?還是力量?”

暴雨中,牧師怔怔的看著對方立於天橋之上的背影,川流不息的車輛濺起積水,染黑了男人金色的長袍。

沉默了片刻,牧師乾脆放棄了掙扎,他頹然的笑了笑,雙方的實力過於懸殊,就算天使再怎麼虛弱,祂的位格和權柄依舊擺在那裡。

不過對方願意交流,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自己正愁著怎麼為聖女爭取時間呢。

他乾脆癱坐在了地上,任由黑色的暴雨吞噬自己的超凡特性。

“利益?力量?我怎麼可能會被這種無聊的東西所支配啊……”

男人搖了搖頭,他抬起手臂,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查爾斯眯了眯眼睛,在天使的目光中,他看見了一根金色的虛幻觸鬚正安靜的蜷縮在牧師的腦袋裡。

“因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僅此而已,這並非毫無意義的爭端,而是我必須聽從主教的命令!”

牧師突然慘笑了起來:“在我加入聖光教會的那一刻,我就被主教種下了和聖女一樣的聖光之種,我已經永遠都不可能擺脫這個泥沼了!”

查爾斯陷入了沉默,天使吞吐著煙霧,安靜的聆聽著凡人的話語。

而牧師彷彿找到了可以盡情傾訴的物件,男人嘴角咧開的笑愈發的嘲諷了起來,他嘲諷著自己,嘲諷著自己荒誕又滑稽的命運。

這一瞬間,牧師的腦海裡閃過了那些在方艙裡的虔誠面容,閃過了聖女面無表情的臉,閃過了小男孩天真又惡毒的笑。